鹹宜坊,吳王府。
甯潇小憩一會後,被京城中的鍾聲驚醒。她性情愛潔,洗浴後換了一身白色的宮裝。待出來後,得知母親已經起床,正在佛堂中,去安慰了母親一番後,回到住處裏,準備用午飯。
父親、弟弟,都去了皇極殿。母親擔心賈先生殺紅了眼,誤傷父親、弟弟。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換位思考,她在賈先生的位置上,肯定是想用政治妥協來解決這次政治危機。那麽,辦法是什麽呢?當數百名官員彙聚在一起,群情洶湧時,隻怕理智不會多啊!
甯潇正沉吟着。俏麗高挑的丫鬟紫兒穿着青衫長裙,笑吟吟的進來,請示道:“公主,午飯在這裏擺嗎?”
“嗯。”甯潇應一聲,看到自己的丫鬟滿面笑容,再看看身邊侍奉她端着茶碗的婉兒,好笑的道:“婉兒高興情有可原。賈先生執政,必定會特赦她父親、兄長。紫兒,你高興什麽?”
紀婉兒美眸尤其出衆,眼睛中有歡喜,又有黯然。歡喜是父兄可以回來。黯然則是,母親、姨娘等人都身死。紀家女眷籍沒教坊司。當日,她母親便自殺。
紫兒微微仰頭,笑着道:“我是爲公主感到高興。”她剛收到消息,驸馬都尉傅正蒙死在華大學士府上。隻是,她現在不像破壞公主的心情。
潇公主莞爾一笑。她以爲紫兒說的是賈先生承諾讓她出仕的事。思緒再回到皇極殿上。
她内心裏推敲着一個個的方案,又不斷的否掉。她是對賈先生有信心。政治上的事情,賈先生有失手過嗎?隻是,信心是一回事,具體怎麽操作?
這是很難完成的任務啊!
…
…
自黎明時,圍困賈府的府軍後衛就全部撤離至阜成門附近。賈府裏的警報就此解除。彙聚在向南大廳的賈府子弟開始各自回去。賈蓉和賈薔回甯國府。
十一點時,賈政決定去皇極殿中祭拜雍治皇帝。賈蓉沒有跟着。他害怕被百官打死。
彙聚在東跨院中,女眷們各自散去。
寶钗請母親、嫂子到無憂堂裏去住。不管怎麽說,無憂堂比梨香院要安全。薛姨媽身邊跟着同喜同貴,感歎道:“幸虧我那個孽障不在跟前。不然,我要擔心死。”
薛蟠自是被賈環打發的去嶺南跑貨運。由柳湘蓮跟着。一到關鍵時候,賈環就會提前将他打發出京。
夏金桂很潑辣,但進到無憂堂後,表現的很低調。賈府這位三爺,是狠人!當初将她丈夫下獄,現在連皇帝都殺了。她哪裏敢翻騰?
尤氏和兒媳胡氏回到甯國府裏,走在熟悉的長廊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環哥兒這真是…,嗳…”賈府攤上這麽一位執掌者,風光是風光,可也沒少擔驚受怕啊!
胡氏不好接這話,笑着陪着婆婆。心中想:照賈三爺這個表現,她父親在侍郎任上被他坑回鄉,倒是一個好結局!
十一點的鍾聲後,賈環的妻妾們齊聚在正房裏,議論着。燕王妃甄祎也在這裏。燕王和越國公甯澄自賈府出發,前往皇宮中祭拜天子。湘雲、李纨、迎春、惜春這時都過來。
說起政治,這裏最精通的當屬蘇詩詩、林千薇、石玉華,甄祎。賈環還沒有回府中,這意味着京中的局勢隻是表面上平靜下來。還有問題需要解決。
蘇詩詩一身白裙,分析道:“相公昨夜起兵殺皇帝,現在皇極殿中隻怕罵聲一片。”清麗的玉容,蛾眉蹙起。在詩詩看來,被人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石玉華輕聲道:“就怕那些大臣一股腦兒的全和相公做對。”她在西域經曆過戰亂,知道“利益集團”是怎麽一回事。
“啊…,那個如何是好?”迎春“呀”一聲,溫柔可親的鵝蛋臉全是憂色。
廳中的氣氛,郁郁難言。
甄祎坐在客人的位置上,沉吟不語。賈環的妻妾們,姐妹們的擔憂,情真而意切。但,都沒說到點子上。賈環弑君,此刻皇極殿中,群臣要做的事情其實有兩件。
第一,懲罰弑君的兇手!肯定會有人提出來的。賈環怎麽辦?
第二,選新君,推燕王上位。她内心裏深切的擔憂,便在此處。若燕王沒登基,新帝上位,必然殺他。這是她兒子的父親。
已然沒有退路。即便,她覺得這是很難正常解決的問題。
那麽,賈環,拿出你設局甄家的手段來。
…
…
榮國府的前院中,史家的兩個侯爺還在賈府中。他們暫時不想去皇極殿中祭拜天子,否則到時候立場怎麽說?他們當然想等局勢明朗些再說。
而最好的借口:無過于他們還被賈府扣押着。
靜雅的小廳中,忠靖侯史鼎幹笑着道:“大哥,你覺得皇極殿中現在怎麽樣?”
他們的消息是暢通的。之前聽到賈環打破西苑,還覺得京中兵馬肯定會反撲。然而,最新的消息是賈環握有京中的兵權。現在正在皇極殿“召集”百官“議事”。
史鼐譏諷道:“二弟,他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這是自尋死路。百官豈能容他。你且看着吧!”他的語氣,透着強烈的不滿、諷刺、幸災樂禍。
…
…
将近中午,皇極殿中,雍治天子的遺體盛在棺木中。由禮部尚書曾缙、宗人令漢王主持着祭祀儀式。
百官們前來祭祀後,相當一部分人并沒有離開,而是依班次而列,等待着結果:其一,雍治天子怎麽死的?其二,新帝人選。年富力強的禦史們神情憤慨。
随着官員們交頭接耳時,各種小道消息亂飛。這個時候,并沒有糾察禦史。
衛大學士、九卿、六部侍郎、五軍都督府同知石光珠,吳王,北靜王,成國公位于班次的前列。大佬們各自神情不同。有的閉目,有的垂下眼睑。
賈政在殿外被賈環攔着聊了兩句,爾後走上丹陛,踏入皇極殿中。“嗡”的一聲,在瞬間,整個皇極殿中的官員們都沸騰起來。賈環弑君,榮國公賈政還敢來假惺惺的祭拜?
父爲子綱。兒子做錯事,父親當然是有責任的!
河南道禦史繁禦史跳出來,伸手指着賈政的臉,憤怒的咆哮道:“賈政,賊子!你還有臉來見雍治皇帝?你兒子就是殺害天子的兇手!出去,滾出去!”
他是宋溥的嫡系。
“滾出去!”科道言官們紛紛出聲,義憤填膺。這個滾出去,不僅僅是滾出皇極殿,還是指的,要賈府不得再有任何一人出仕。滾出大周的官場。
聲浪沸騰起來了。仿佛要将皇極殿的頂蓋給掀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