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在皇極殿前的廣場上發生的一幕,随着官員們的傳播,迅速傳遍京城。
正月裏,本來就是走親訪友的日子。消息傳的出乎尋常的快。京中的官員們都在分析内幕。
魏其候是朝堂重臣,豈會随意的當衆找齊馳的麻煩?最普遍的解讀是:這是朝廷各方力量,對齊馳晉升大學士的一次阻擊。齊總督有功當然是要賞的,但亦要壓一壓。
正月初六,京城西城鹹宜坊吳王府中,吳王設宴招待前來拜年的賈環。
小樓之中,陳設雅緻。牆壁上選着一幅名家的牡丹花山水畫,八仙桌下鋪着名貴的方形駝色山水圖案地毯,軒窗正對着精美的花園。白雪覆蓋着園林。美不勝收。
吳王微笑着問賈環的意見,“子玉以爲呢?”三年未見,吳王亦顯得衰老。他今年四十六歲。穿着一件紅色的親王常服,頗顯儒雅,氣度從容。
一旁,世子、越國公時年十八歲的甯澄作陪。明麗照人的潇公主已經出嫁,自是不在這裏相陪。
賈環一身水藍色的長衫,頭戴璞頭,服侍裝扮随意而不失華美,笑一笑,“我覺得魏其候在測試齊總督的态度。看他有沒有更近一步的想法。”
吳王禁不住笑呵呵的舉起酒杯,“子玉高見!”果然名不虛傳。
若齊馳有意爲大學士,魏其候如此挑釁,必然會被其痛斥!大學士位在親王之上。雖然沒有調兵權,但比五軍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官位要高。
而齊馳回應的不卑不亢,隻怕是不願意在此非常時刻入軍機處。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賈環和吳王喝了一杯。
甯澄一臉佩服的看着賈環,起身給賈環斟酒,“唉…,賈先生若在京中,紀尚書何至于此?”
他和燕王甯淅都是賈環的弟子,深受賈環的觀點影響。政治人物不能以好壞來區分;而是,以是否合格來區分:在其位,謀其政!
很明顯,華墨華大學士,拉幫結派,貪-污腐-敗,把國家搞的烏煙瘴氣!非常的不稱職!不作爲。反觀工部尚書紀興生,這些年做了不少實事。至少,京中内外的道路都修繕一新。
他的立場,不問可知。
吳王笑着做了個下壓的手勢,道:“澄兒…,慎言!”
甯澄頑皮的一笑,混過去。
賈環和吳王随意的閑談着,涉及西域的地理,風土人情,不經意間将波斯帝國可能來犯的消息透露出去。想必,過些時日,會傳到雍治天子的耳中。
他今日來吳王府上吃年酒,其實最想問的問題是:雍治天子的身體如何?
但,這個問題是非常犯忌諱的。所以,他隻字不提。而關于雍治天子對他在西域所作所爲的看法,一樣是沒問。這個問題,估計吳王不會回答。
吃了幾杯酒,談了約四十多分鍾,吳王便告罪離開,“澄兒,代我招待好賈先生。”吳王在京中的地位非常高。他是雍治天子的心腹,是皇族在朝堂上的代表,擔任内務府大臣。
炙手可熱的權力人物!過年時,他家裏的賓客早就是人滿爲患。也就是賈環,他才陪着吃了幾杯酒,坐這麽久。
…
…
吳王一走,甯澄更加的活躍。這是三年之後,他第一次見賈先生。當日桀骜不馴的小野馬,此時業已成家:狹長的臉型,顯瘦,留着毛絨絨的胡須。
甯澄掃一眼八仙桌上的山珍海味,笑嘻嘻的道:“賈先生,這幾日你想必吃酒席都吃膩了。我姐知道你今日來府中拜訪,亦在府裏。我們到我書房裏小酌。”
賈環溫和的一笑,起身道:“走吧!”
甯澄哈哈一笑,賈先生就是痛快。和賈環一起離開花園邊的小樓,到吳王府東路,他的住處。先問了妻子在不在家中,本來是想請她來拜見賈先生。
俏麗的丫鬟答道:“世子,少奶奶不在。在正房裏陪着王妃招待客人。”
甯澄就道:“罷了。你派人去請我姐姐來。再弄些小菜米酒來。”招呼賈環在他的書房中落座。
四合院的格局,大同小異。甯澄的書房設在正房小院的東廂房中。寬敞的書房中,布置非常文雅。書櫥一排排的沿着牆壁展開。書桌面西。
玻璃窗下設着待客的小圓桌,圓凳。俱是深紅色。顯得典雅。
賈環打量着書房,和甯澄閑話,了解着他的近況。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聽得身後一聲清脆的聲音,“賈先生,你回來了!”聲音平穩。但,相熟的人,比如甯澄,自是聽得出,她聲音中所蘊藏的欣喜。
賈環回頭,就見永清郡主,現在是永清公主,甯潇一身月白色的宮裝進來。第一眼給人極其驚豔的感覺。第二眼,會看她明麗而無瑕疵的容顔。
白膩的鵝蛋臉,清泉似的丹鳳眼,尤其的明豔。挺直的鼻梁,标準的美人臉。明眸皓齒。又因她一身宮裝,身姿修長、高挑,極爲出衆,更添她雍容的貴女氣質。
甯潇身後跟着侍女紫兒。
“潇公主…”賈環微微颔首,含笑而立,心中喜悅,感慨難言。他又怎麽會忘記雍治十八年春,他離開京城前,甯潇送别他時,展顔一笑,明豔如花!
都說歸來仍少年。三年逝去,他已非少年。西域的經曆,将他改變了許多。而潇公主,依舊傾城!
甯潇美麗、睿智、大氣,這時微微一笑,将她美麗的容顔上還殘留的少許的清冷驅散掉——她的婚姻,很不幸。稱贊道:“賈先生在西域縱橫萬裏,平定西域第一功。兼有詩詞傳唱,文采風流,我爲先生賀!”
給美麗的潇公主誇獎,誰會不高興呢?賈環何能例外?灑脫的一笑,道:“多謝公主稱贊。請!”
甯澄在一旁起哄,道:“姐姐,哪有光說不練的,且坐下來吃酒。”
甯潇嫣然一笑,二十歲的女子,明豔如花,伸手示意,道:“請!”
三人落座下來,侍女們送上酒菜。甯澄便清場,三人單獨一起小酌,閑話着。
談了一會,叙過離别後的情況,吃幾杯酒,甯潇沉吟着道:“賈先生,近日京中都在傳誦你在西域寫的碑文。你的名氣更上一層樓。然而,于你恐非好事。
當日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将你在西域的情況報上去後,特意通知了我父親一聲。當今天子看完後,一言不發。”
這個消息,讓賈環當即緊鎖眉頭。他知道甯潇想要說的潛台詞。
這是最壞的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