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日,來自吐火羅易俊傑的書信,抵達疏勒。帶來了吐火羅地區的最新消息。
疏勒的籌措糧食戰略受挫。
十七日晚,與衆下屬會商後,疏勒節度使賈環令大軍出蔥嶺,攻伐吐火羅諸國。興大軍以讨不臣!用周軍的刀劍、火器,來爲周軍赢得糧食、尊嚴!
因爲,道理隻在大炮的射程内。
正處在狂飙突進時刻的疏勒,立即就動員起來。糧食、火藥、棉服在點數,裝運。駱駝、馬匹、牛羊在準備。官府對外發布了雇傭民夫運送的命令,每日工錢1銀元。兵營裏的新兵們在嚴苛的訓練後,得到出征的命令。
戰争來臨了!
三日後,六月二十日上午。晴。秋高氣爽,藍天白雲。
疏勒城南的兵營中,鼓聲隆隆。校場上,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們列陣,然後直接從點将台前,踩着整齊的步伐,在雄壯的軍樂聲走過,步出軍營,開赴前線。
校場北面的點将台上,賈環正給即将出征的沈遷、楊紀、黃觀等将校送行。
賈環穿着石青色的文士衫,腰懸玉佩,身姿挺拔,氣度沉靜。他舉着酒碗敬諸将,道:“孫子兵法有言: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将不可以愠而緻戰。然而,有些仗,不得不打!本官在此祝諸位将軍旗開得勝!在吐火羅,打出我大周的威風。”
沈遷時年二十一歲,一身白袍,星目俊臉,腰懸将軍劍,身姿修長,英姿勃勃,朗聲道:“定不負使君所望。”帶着諸将飲酒,從點将台上下來,早有侍從牽着良馬過來,沈遷翻身上馬,沉聲道:“出發!”
一衆将軍各自上馬,融到隊伍中,跟着三萬大軍出了軍營、城池、山口。
上将擁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軍行!
賈環在校場上,目送着衆将、大軍遠去,心中沉靜。
他知道,營外的大道,城中的大街,城外的官道,兩旁都是送行士卒們的爹娘、妻子、兒女。這些才脫下舊時衣,穿上戰時袍的士兵們,有幾人可以回來?
然而…
打吐火羅的理由有很多。于公于私,都有!
如果說,因爲他的同學被吊打,他就要出兵吐火羅。未免太兒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這是其中的一個因素。
糧食戰略受挫,亦是其中的一個因素。他駐疏勒,要對北庭之戰的糧食負責!但,除了戰争,就沒有别的手段嗎?還是有的!
真正促使他下定決心的,是練兵的需要。
在校場練一百天,不如真刀實槍的上戰場打一次效果好。而在碎葉還有惡戰等着他!突騎施人部衆五十萬,至少可以拉出七八萬騎兵。
更有,在不久的将來,整個世界的戰術都将革新:換成燧發槍戰術。若是大周不革新,恐怕要挨打!
這種緊迫感,無時不刻的壓在他心頭,迫使他下定決心。他現在握有兵權。必須要将戰術革新之事,推動起來。
這是最重要的因素!他心中看重的大事。
…
…
沈遷率三萬大軍從烏雲山口走著名的瓦罕古道,抵達烏浒河畔的護密國。
在于阗鎮的龐澤,則率領着新招募的兩萬士兵,出蔥嶺守捉,越連雲堡,再沿瓦罕河岸,抵達護密國。
兩支軍隊,将在護密國的都城塞伽審城彙合。
六月二十八日,龐澤帶着前軍抵達連雲堡。看着這座坐落在山峰、谷地間險峻的城堡,綿延的興都庫什山脈阻隔着視線,放眼看去,全是山峰,白雪皚皚。
龐澤對着随從們感歎道:“真是險地啊!難怪唐和吐蕃之争,這裏是戰略要地。”
他早因沈遷在西域立功,而放棄了心中的執念,不想再回京城參加科舉。而是想做一番事業。此次子玉派他募兵兩萬,跟着周軍名将沈遷攻入吐火羅,這令他感到大展拳腳的機會即将來臨。
以生員身份,在軍中官授疏勒軍判官。
幾名随從們笑道:“龐大人學識淵博,縱古論今。”烏斯藏地區是周朝的都司,有駐藏大臣代表中央朝廷參與管理。連雲堡地勢險要,但其實并無大的軍事價值。
原小勃律、大勃律都是大周的牧民所居住的地方。
龐澤笑一笑,打馬前行,馬蹄踏在谷道上,興緻勃勃的吟誦道:“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
…
賈環派出五萬大軍征讨吐火羅時,他派出的信使已經去往北庭。他雖然拿到疏勒,碎葉,河中的權限,但并不包括對吐火羅的開戰權限。他需要向齊總督禀報。
戰時情況特殊,先斬後奏齊總督并不會爲此而對賈環心生間隙。北庭之戰的勝利,是首要的。
縱觀西域全圖,賈環所在的疏勒,始終是處在側面戰場上。主戰場一直都在北庭。
但是…,這隻是對周朝而言。
實際上,在大周雍治十九年秋初,賈環所知道的兩大帝國都處在戰争的陰雲中。
在印度的莫卧兒帝國實際上正處在王朝的末年,他們在與馬特拉人的作戰中,連連敗北。一度連首都德裏,都處在馬特拉人的兵鋒威脅中。隻剩下富庶的旁遮普、信德等地在支持着。
這一情況,正在被從阿緩城南下的易俊傑一行所打聽到…
…
…
波斯帝國在河中的情況,略微複雜些…
疏勒城。
賈環再送走沈遷之後,再次令張四水招募、編練新軍。同時加緊向龜茲索要燧發槍。工匠門格外完成的燧發槍,都會有獎勵。這是他和齊總督的協議。
傍晚時分,一場秋雨落在城中,城中疏勒府衙外的一間酒樓中,賈環和前來行商的郭家商隊首領郭維等人吃着酒。身邊有兩三名郭氏子弟陪同着。
細雨浸潤着疏勒城中的屋舍,在酒樓的二樓看去,成片成片的黑瓦屋角。鱗次栉比。
酒樓的二樓早就被清空。賈環在臨窗的酒桌邊,看着雨色,微微沉吟,叮囑道:“有勞郭老丈在撒馬爾罕幫我打聽一下石大家的消息。可以的話,盡早派人來疏勒給我回複。”
郭維身邊的一名青年欲言又止。
郭維看了他一眼,制止了他,笑着道:“賈使君言重。小老兒一定竭盡全力,将石大家的消息帶回來。”
他們此行的目标其實是絲路北線的恒羅斯,而非河中的第一大城撒馬爾罕。因爲,從敦煌、于阗的南線過來,沿途的商人都告訴他們河中正面臨着烏茲别克人的戰争。
他們的貨物,隻能往恒羅斯去賣。
但是,賈環有要求,他當然願意去撒馬爾罕一趟。郭家的生意不是最重要的,幫賈環做事才是最重要的。因爲,賈環一定會彌補郭家的損失。
據沿途的商人所言,河中這場戰争的起因正是因爲石大家。波斯帝國的皇帝阿巴斯大帝時年四十一歲,年富力強,喜好美人、絲綢、藝術。
而在河中聲名鵲起的石大家,正入了波斯帝國河中總督卡利米的眼,準備将她獻給皇帝。
然而,石大家似乎有所察覺,并沒有去撒馬爾罕表演,而是從石國的都城拓析城轉道去了恒羅斯。絲路北線,這一段正處在烏茲别克人欽古可汗的控制之下。
波斯帝國的河中總督卡利米聯合粟特軍三萬人,襲占了恒羅斯城,将石大家帶回撒馬爾罕。但,這引起了欽古可汗的憤怒,率五萬大軍順着錫爾河而來,收複恒羅斯城後,兵壓河中。
據聞,欽古可汗對石大家的美貌亦非常感興趣。
賈環點點頭,舉起酒杯,和郭維喝了一杯酒,道:“有勞了。”商人的消息,他自是全部都知道。易俊傑送來的最新消息,烏茲别克人正和粟特人的軍隊在河中水陸交通要地俱戰提對持。
要說石玉華是紅顔禍水,有海倫、埃及豔後之姿,引發兩國戰事,這其實多半是牽扯在她身上的。
以賈環看來,多半還是絲路的原因。涉及到兩國的經濟利益,所以才爆發大戰。
但是,現在兩國已經兵戎相見,外面的流言這就由不得玉華了。全部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多少年後,她是不是會被曆史貼上“禍國殃民”的标簽?
當天下午,郭維就率領着商隊,在雨中,準備從天山南脈的山口出蔥嶺,前往甯遠國,沿藥殺水前往俱戰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