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突如其來的局面,可謂稱得上異變突起!敦煌南街街市口,一片混亂!
因剛才的火铳聲,就吓散了不少百姓。而現在的馬蹄聲、燒殺聲更是令剩餘的百姓四散的奔跑。
文官們齊聚的酒樓中,同樣微微有些混亂,各自派随從打聽消息。這倒不是文官們心理素質好。
而是,國朝的文官和明朝一樣,守土有責。若是逃跑,事後朝廷一定會追究。對于西域布政司的官員們而言,敦煌,就是西域最後的落腳點。再沒有退路。城破,大家一起死就完了!
再者,他們都知道城内外總計有五萬留守大軍。吐谷渾部一萬多騎兵想要破城,沒有火炮,沒那麽簡單。
西域左布政使韓伯安露出嘲諷的笑容,道:“好好的一個公審大會,現在變成了這麽一個爛攤子!傳出去,簡直是笑料。我看賈環怎麽收場。”
韓伯安原爲有廷議資格的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這是朝廷高官。但因賈環的緣故,被大學士何朔一腳踢到西域來。對于,賈環,他心中如何沒有看法?
韓伯安身邊聚攏着一批官員。這是必然現象。一名官員附和道:“沐猴而冠。簡直是個笑話。”
酒樓中,又有官員歎道:“唉。昨日賈參議指控苗将軍。搞的他在軍中威望下降。這不是自縛手腳?現在可如何是好?”
“是啊…”
酒樓外的嘈雜聲不斷的傳來,更增添衆人的焦慮。嘲諷、指責賈環的聲音占據着主流。
汪璘起身在酒樓的窗邊,看着長街上的景象,心中對同僚們的反應微微搖頭。
賈環怎麽可能毫無準備?他不知道骨利是吐谷渾部的貴族?他不知道吐谷渾部在敦煌的力量很大?最明顯可疑的地方:爲何今日公審,總督府的幕僚楊渭、程攸不在場?賈環若要用公審提振士氣,爲何沒有在全城大肆宣揚?
…
…
号角聲、鼓聲響徹在敦煌城外。城外的周軍被馬蹄聲所驚動,正在做出應有的反應。
但軍中的最高指揮官,敦煌留守,副将苗骐并不在軍中。他清晨時還在自己城西的精美府邸中。
雕梁畫棟的屋舍連綿,庭院中樹木幽深。苗骐起居院落的廂房中,一名中年胡人正在勸說苗骐,“賢婿,你仔細想想,如果齊馳在瓜州大勝,你是什麽結果?骨利可是被安上了通敵罪。你爲他說話,隻要齊馳上一本,朝中的禦史會放過你?肯定是下獄論罪。最後,我看你被削職都是輕的。家破人亡啊!你忍心看着雪兒被發配到教坊司裏去接客?”
廂房聯通着主廳。廳中傳來嘤嘤的哭泣聲。哭泣的正是苗骐的寵妾慕容雪。
奢華的主廳中,一個漂亮的胡人美女坐在椅子中。她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雪膚月貌。穿着一襲精美的水藍色底深藍繡花褂子。高鼻深目,五官很精緻。身材豐腴,比例極佳。充滿了異域風情。同時,通曉琴棋書畫,知書達理。
苗骐扭頭看了一眼正廳。珠簾阻隔着他的視線。“唉”煩躁的來回踱步。
他知道眼前老兒的潛台詞,勸他投降胡人。這怎麽可能?但是,他守住敦煌,回頭一樣的要被下獄問罪,被朝廷冠一個罪名殺掉,都很正常。
苗骐的便宜嶽父慕容蔥再勸道:“賢婿,拔野古部聯軍二十萬,如今有五萬大軍繞道而來。再将吐谷渾部的騎兵。城中還有内應,這根本守不住的。你要早做決定啊!”
苗骐擺擺手,低頭沉吟不語。半響,刀鋒般雕刻的面容上露出堅毅的神情,沉聲道:“慕容老丈,你不必說了。我意已決!我帶雪兒去軍中。你請回吧。等會戰陣無情,我不會留手。”
他無意叛國!這是一條底線。他家世代都在大周軍中。他與蠻族作戰十幾年,斬殺無數。累功升爲副将。就算敦煌守不住,此時降了胡兒,他算什麽?
再者,漢代李陵兵敗投降匈奴,被漢武帝夷三族。母弟、妻子俱死。當今天子性情酷烈,未必做不出來。他亦有親族在中原。
當然,該鬥,還要鬥!
他不會允許自己被下獄問罪,也不會屈服于賈環那個黃口小兒。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到兵權,掌握軍隊。
五六萬胡騎又如何?他先出城,守住營地,守住糧倉。拔野古部正面對決,打不過京營和他麾下的九邊精兵。等賈環等人在城中被殺後,他再入城,收拾殘局!屆時,齊馳若有懲罰他,恐怕三軍将士不服。
“走!”
苗骐心中計議已定,高喊着管家,轉身就要去喊正廳中的寵妾慕容雪。
慕容蔥看着便宜女婿的背影,心中冷笑。衣袖中,一杆短铳滑落下來,槍口黑洞洞的。帶着冰冷的殺機。人無傷胡意。胡有殺人心。
這時,城中響起一聲驚天的巨響!
“轟!”
…
…
苗副将猶豫的沉思,城外軍營“倉促”的動靜,大量的胡騎迅猛的逼近….
局面看起來,已經無可挽回!
此時,公審大會的現場,高台之下,空無一人。圍觀的百姓都已經逃離。看起來,場面很凄涼。隻剩下一些維持秩序的吏員、衙役。有些人亦逃走。
主席台上還有賈環、龐澤、胡熾、張四水、胡族侄、馬知府等人。馬知府勉強的扶着條桌,腿都在抖,“賈參議,這…”同樣反應的還有不少書吏。
而高台上,隻剩下胡商骨利在縱聲大笑,“哈哈!”他笑的極其的得意,張狂!
然後,他站起來。手上帶着鐐铐,其身旁拿着水火棍的兩名衙役,此時正被吓的有些手軟,沒有阻攔他。
骨利看着條桌上後的賈環,眼中露出深刻的仇恨目光,恨不得要吃賈環的血、肉!
這時,敦煌城城南的城門大開。甬道上,一股胡騎如同旋風般的沖進來。“哒哒哒”。鐵蹄連續不斷的敲擊在石闆上。如同暴雨砸在地面上。聲勢極其的驚人。
“殺了他!”骨利手指着賈環,用盡全身的力氣怒吼。
本來,他應當在自己的府邸中,享受着美酒美食美女。而他卻在總督府的地牢中,被拷打了數日,吃盡苦頭。若非賈環,他怎麽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恥辱,終于要在此時洗刷!
…
…
賈環根本沒有理會骨利,一個胡商誰在意,看着沖進來的胡騎,坐着,吩咐身邊的家将,淡淡的道:“開炮!”
丁字型的街市口,連接着南城門和南街。而随着賈環身邊的家将,發出信号。
長街上,正對着城門方向,高台側面的帷幕被拉開,一排火炮,放平炮口,正對着長街的街道。
站在火炮後穿着周軍火紅軍服的炮手們,對着猙獰而來的胡騎,面無表情的點火。
“轟!”
實心彈仿佛咆哮的巨龍,刺入胡騎中。它在怒吼中,将面前的一切物體都摧毀:高速運動的戰馬,嚎叫的胡兒。滿天的血在飛灑。包括,頭顱、殘肢斷臂,内髒。
“啊…”
胡騎的慘叫聲子啊延遲數秒後響起。更多的胡兒是眼前一黑,便見了他們的祖宗去。沖入敦煌城内搶劫的興奮念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惶!
前面的騎兵驚惶的勒住馬頭,想要減速,而後排的騎兵湧上來。堵在半裏長的街道,城門口。
“轟!”
大周的火炮在怒吼!這場公審,并不是以正義的名義。而是,用火炮的力量來審判!
和胡兒、禽獸、強盜有什麽道理可講?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