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唐時期,設州郡。周朝随明制,設府縣。敦煌爲沙州府首府。城中兩條大街東西向并行,呈“回”字結構。沙州府學位于城北。一片片院落、屋舍沐浴在晨曦中。
上午七點多,軍營,城南的驿站中,不斷的有人騎馬或者坐馬車前往府學中。如同一個個的小點,一條條細微的涓流,最終彙聚在州學明倫堂前的廣場中。
天下州學的規模,布局大同小異。大門進入,便是文廟,文昌廟等。過儀門,石闆鋪就的廣場後,就是明倫堂。堂前的廣場,原爲州學裏學生齊聚的地方。可容納一兩百人左右。
此時,敦煌城中的文官武将們,正在不斷的彙聚。月台上,總督府的幕僚程攸、楊渭都在,神情嚴肅。今日的結果,關系重大。若幹随從侍立在月台旁。氣氛微顯凝重。
州學的學子們列隊站立。這些年輕的學子們臉上都帶着興奮的神情。據聞,賈探花要來。他們充滿了即将見到傳說中人物的感覺。而更多的,陸續彙聚來的,文官武将們則是一頭霧水。都大約能猜得到有大事要發生,卻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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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伏重一行二十多騎正在縱馬出城。馬蹄聲踏在街道上。随即,出城。
城外一片坦途,胡騎馬速加快!但,胡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并無任何不适應。
因軍營中的動靜,遠遠的看以看到不斷的有騎兵進城。苗副将的便宜嶽父慕容蔥騎在奔馳中起伏的馬上,開口道:“王爺,城中似乎出事。骨利那裏…”
骨利在獄中會不會招供呢?
他作爲部落裏的貴族,知道一些事情。近日部落中來了一些特别的貴客!
雖然敦煌城所有的人都知道賈環是在污蔑骨利,勾結拔野古部聯軍。但他們這些頭人其實知道,這件事隻怕歪打正着!
伏重還冷着臉,養尊處優的他,何時給人罵過“滾出去”?冷冷的道:“他知道的有限。無所謂。回大并澤後,立即給本王召集族人。準備大戰。敦煌要變天了。我們吐谷渾人将徹底的占據這片水草豐美的地方。
哼,到時候,我要用那小子試試,究竟是刀利,還是他的嘴利?”
此時跟着伏重的,俱是部落中的貴族和他的親信。他說話肆無忌憚,再不掩飾。
慕容蔥等人都點頭,縱馬奔向敦煌城西南二十裏的大并澤。心中充滿了難以言述的豪情:敦煌即将被吐谷渾人占有!
吐谷渾人的野望,彌漫在這漫漫的戈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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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帶着自己的親随,騎馬從驿站抵達府學。随後,賈環翻身下馬,走上月台,和程攸、楊渭幾人輕輕的點頭示意,再面向廣場衆人站立。八月底,清晨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時值雍治十八年八月三十日辰時!
賈環所面臨的局面,就是向看似強大的副将苗骐陣營,發起淩厲的反擊!
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賈環的身上。大約有數百人:将校、文官、學子、城中缙紳、名流。人群中,微微有些騷動。但大部分都在等待賈環宣布消息。
這裏,相當一部分人因爲苗副将的表态,對賈環很不滿。但總督府行文召集這次聚會。相當于爲賈環背書,大部分還是願意聽一聽賈環要說什麽。
微風吹過賈環石青色長衫的衣角。
賈環環視着月台下的衆人,并沒有令大家等待太長的時間,朗聲道:“今日我們大家在這裏聚會,是要講明白一件事情。什麽事情?吐谷渾胡商骨利的事情。”
話音一落,場中立即響起一陣微微嘩然的聲音。
毫無疑問,賈環說的太直白。而且,用的大白話,這對于一個文名滿天下的人而言,實在有點自降身份啊!但,同時,迅速的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胡商骨利的事情,是當前輿論的焦點。滿城都在議論。
月台上,龐澤、秦弘圖兩人臉上都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或許有些人都以爲賈環最厲害的是他的詩詞,無從模仿,天縱之姿。但他最拿手的,其實是白話文,演講、鼓動。
兩人似乎回到雍治九年,戰天鬥地之時!那激情燃燒的青春歲月啊!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賈環吐氣揚聲:“我在二十三日晚,調動總督府的督标營,派我的好友龐澤龐士元跟着劉千總,打破胡商骨利的府邸,将其抓捕歸案。罪名是通敵罪。
有的人講,我這是污蔑骨利。還有的人講,我是要打某位副将的殺威棒。
但是,我要講一講被大家所忽略的事情。郭家是我選中的,給大軍供應糧食、軍需的商人,而胡商骨利,悍然到郭家勒索,要求嫁一個孫女爲妾,并且賠償他二十萬銀元的損失。
爲什麽?郭家賣糧食給我,給大軍做軍需,觸碰了他的利益。因爲,骨利打算以:羊50銀元一頭,牛300銀元一頭的價格賣給我,賣給你們吃。
你們要維護這樣的胡商嗎?要嗎?”
賈環高聲質問,環視月台下廣場上所有的人。月台下,總督府的小吏,在程攸的安排下,将當日投标的底稿,張貼在一張張木牌上,舉着在台前,供衆人觀看。
白紙黑字,證據确鑿!
廣場中已經一片嘩然!
如果此時,賈環開場就“攻擊”苗副将,隻怕現場已經造反。苗骐在敦煌留守的五萬大軍中,威望很高。
但是,隻要智商正常的将校,都不會想維護高價賣牛羊損害自己看得見的利益的骨利。沒有糧食吃,弟兄們打仗不得挨餓?除非是和其有利益關聯。
在證據确鑿之下,是不會有多少将校、文官會昧着良心說話的!
現場各種嘈雜的聲音不斷!
而骨利有罪,損害軍中的利益,則意味着此前發聲的苗副将,支持錯了人。這将有損于他的威望。
場面正在向有利的方向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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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苗骐已經抵達府學。他并沒站到月台上和賈環站在一起,以他的身份,當然可以。而他是選擇和麾下的龍骧營、哈密衛、沙州左軍營的将校站在一起。
“将軍…”
“大人…”
追随着苗骐的将校們有些着急。他們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此刻,廣場中雖然在争論,但是場中的風向已經不對。
賈環很陰險。
他回避了一個很明顯的問題。骨利有罪,不錯。但是,軍中、郭家現在不是沒有受到損失嗎?而,賈環幹了什麽?他直接派兵,轟破了骨利的府邸,令其府中死傷數十人,将其抓走。并且,污蔑爲骨利通敵。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苗将軍和骨利私交不錯,難道不能說句話?至于,有傳言說文官壓武将,打殺威棒,誰敢保證沒有?
苗骐點點頭,對四周衆人,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他剛才在驿站已經恍然明悟,賈環的終極目标是他。心中難安。此時,見賈環的手段,心中反而安定下來。
無非是想削弱他的威望!從而,達到幫助齊總督打壓他的目的。但是,二十三日晚事發後,他立即就和伏重、骨利的家人都溝通過,骨利并沒有通敵的行爲!若是骨利通敵,他怎麽可能爲骨利發聲?
苗骐走出來半步,站在所有将校的前列,仿佛軍中的代言人,揚聲道:“敦煌城中,衆所周知,本将與骨利關系密切。賈參議言道骨利有罪。本将并不否認。
但是,本将要問賈參議一句,爲何以通敵罪污蔑骨利?破其府,殺其下人。好大的威風。恐怕,别有用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