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熾努力避免刺激到賈環,試探着問一句。
賈環知道胡熾想要問什麽。神情平靜,顯示着他的情緒保持着冷靜、理智。但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
如果有人企圖用惡毒的罵聲讓他屈服,那麽,這是妄想!以他的性格、意志,還有在這十年來所遭受的艱難困苦的錘煉,他對此無所畏懼!
用口水罵有用,那還要刀劍、槍炮幹什麽?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内!
然而,他心愛的女子,在他的星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明月,被胡兒用如此污穢的語言辱罵,他心中如何不怒?須要知道,他不是忍者神龜!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接受!
除非他是慫包、軟蛋!
賈環沉靜的陳述原委:“胡兄,我抓了吐谷渾貴族、胡商骨利。安給他的罪名是通敵。黃千總正在總督拷問他。而此人和苗副将關系密切。
苗副将對此不大滿意,放出風聲來:認爲我是在落他的臉面。是文官在打武将的殺威棒!立規矩。軍中亦有人揚言在背後打我的黑槍。将校不滿。
同時,敦煌城外的吐谷渾部落名王伏重,每日派人到驿館門前辱罵我。情況便如你所見。但是,有些人需要明白: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這番話太平靜。胡熾反而從中聽出賈環平靜的表面下所蘊含的如同火山般的憤怒!同時,他亦感受到賈環身上的壓力,環反擊的決心。賈環肯定有所謀劃。
胡熾點點頭,安慰的輕歎口氣,“嗨!”他來敦煌有些晚,有些事情隻能旁觀。機事不密,則害成。這個道理他懂。所以,他不會去問賈環、程攸。
這些天,賈環都是通過龐澤來管理着大軍軍需後勤的事務。正好胡熾來到敦煌,便開始向他移交大部分事務。賈環目前的重心,已經不在軍需運送上。
胡熾和賈環談幾句,安排好交接事宜。便告辭離開。
秦弘圖亦起身,準備告辭。他是代表楊渭來和賈環溝通。楊渭固然低調,但作爲西域總督齊馳幕府中負責情報工作的重要幕僚,隻怕難逃有心人的眼睛。特别是賈環住在人多眼雜的驿站中。又是滿城關注的人物。
秦弘圖低聲道:“子玉,些許蒼蠅聒噪,不要在意。待來日,有的他們好受。”
當日,賈環選拔聞道書院的弟子到軍中效力。秦弘圖于雍治十七年初考中進士後,主動請纓來西域。在龜茲經曆了西域的幾場大敗。雍治九年時,他是賈環麾下的護衛隊隊長。他心中對賈環很敬重。關系親近。
他知道當前的情況。總督府中的拷問,已經取得突破性的進展。骨利和拔野古部聯軍确實有聯絡。别看現在外面那些胡人跳得歡,有他們哭的時候。
隻是,看到他所敬重的院首,連妻子都被胡人辱罵,他心中有些難受,情緒起伏!
賈環站在窗戶邊,看着殘陽,沒有回頭,輕輕的點點頭,“嗯。”
秦弘圖告辭離開。驿站門口堵門的胡人叫罵聲,還在若有若無的傳來。殘陽如血,漸漸的在天邊沉落。敦煌城中,肆意的惡意還在發酵,包裹着賈環。
然而,某些人并不知道,這種局勢卻如同薄薄的冰面,上面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沉默的洪流,即将噴湧而出!
…
…
八月底,城中針對賈環的風波越演越烈。
大并澤位于敦煌城西南二十裏。因爲大并澤的存在,四周水草豐茂。吐谷渾一部占據着這裏的牧場。
名王伏重的駐地便是在這裏。一頂頂的帳篷,如同蒙古包一樣,在草原上蔓延開來。
居中巨大的帳篷中,敦煌留守副将苗骐,正在和吐谷渾名王伏重飲酒。另有幾名吐谷渾的貴族陪着。其中,便有苗副将寵妾的父親。女婿和嶽父差不多同歲。帳中美貌的歌姬跳着蹁跹的舞蹈。
伏重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胡人,方臉,穿着精美的小口袖胡服,左衽。帶着大頭長裙帽。痛飲着烈酒,嘴角帶着戲虐的笑容,“苗将軍,想必這幾日那位賈參議焦頭爛額吧?”
帳中諸人紛紛大笑。
賈環有兼懷寶钗之作,天下盡知賈薛氏之名。和黛玉的婚姻,是雍治天子賜婚,并嫡,天下奇事,近千年來未有。同樣是天下矚目。林氏表妹的閨名,亦是天下皆知。
這确實給他們提供罵人的方便啊!當然,這種士林之事。他們并不知道。是敦煌名士,月氏人慕延提供的。
苗骐笑一笑,抿着酒,道:“過猶不及。已經有幾日了。本将打算明日和王爺拜訪賈環。我已經派遣解判官拜訪賈環,等他那邊的消息。”
伏重微微沉吟,道:“苗将軍的意思是逼和?”
苗骐呵呵一笑,道:“王爺,鬧的兩敗俱傷,對本将并無好處。”這便是他全盤的打算。他給賈環很大壓力,并非是要和賈環“死鬥”。而是以打促和。
隻要賈環放掉骨利,象征性的賠償些損失,這件事便可圓滿解決。當然,他會督促骨利不要去找郭家的麻煩。郭家畢竟是在爲西征大軍做事。
伏重輕輕的點頭。對于某些事情,口風絲毫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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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九日,賈環被“困在”敦煌城南驿站的第四日。
解判官解參是牛繼宗幕府中的核心師爺,春季時,龜茲兵敗,他随着京營潰退到敦煌。在齊總督抵達西域前,西域最有聲望的将領便是苗骐。解參便投在苗骐手下做事。
上午時分,解參拉着昔日的同僚秦弘圖一起拜訪賈環,說明來意,“賈參議,苗将軍想做一個中間人,吐谷渾名王想和賈大人談一談骨利的事情。畢竟,以和爲貴。”
賈環眼神微微凝視着解參,目光銳利,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令解參略感局促。
半響,賈環冷冷的一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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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日。晨光落在敦煌城中的大街上,拖出金黃色的影子。一行幾十人的胡騎從城外疾馳而來。
這夥人分成兩撥。第一撥前往城南的驿館,繼續叫罵賈環。
另一撥則是前往副将副中,和苗骐彙合。稍後,苗骐、解參、伏重、慕延一行近十人騎馬前往城南的驿館。
他們抵達時,吐谷渾部的胡兒正在高聲大罵賈環。
“什麽狗屁的賈探花?勞資草你祖宗十八代啊。有本事出來打我啊!”
“垃圾賈環。欺負我們吐谷渾無人嗎?趕緊放了骨利大人。否則,我們罵死你!”
另有,若幹辱及薛寶钗,林黛玉的言論,極其的不堪入耳。簡直亵渎薛、林二人。山中高士晶瑩雪,世外仙姝寂寞林。就這麽被胡兒罵着!
而驿館中,不少西域布政司的文官都在饒有興趣的聽着胡人罵人。這都是最近幾日的例行節目了!胡兒罵人,不是什麽稀奇的事。關鍵是用漢語罵。而且,還知道賈環妻子的名字,編造出各種污穢、不堪的惡毒言語!
苗骐、伏重輕提着馬匹的缰繩,臉上帶着笑意,自道路盡頭,騎馬緩步而來!
馬蹄聲敲擊在石闆路上。踏踏踏。
小院中,賈環一身石青色的長衫,坐在官帽椅中,神情冷峻,右手食指,輕輕的敲着扶手。咚咚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