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英殿中以宋天官、白尚書、南安郡王爲首的大臣們猛烈的抨擊賈環的商稅政策時,賈環卻根本就不和群臣辯論,而是向天子舉報:晉王有黨。
這個切入點,非常的精妙。
滿殿安靜!
需要解釋一下,爲什麽武英殿中,剛才還義憤填膺的大臣們此時突然變得如此的安靜!
首先,賈環扣了一頂大帽子下來。
滿殿總共隻有七八十名大臣,而五十多人在痛罵賈環,群情激奮,并請天子誅殺賈環。别管,賈環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覺得這麽個大臣的數量,和晉王扯上點關系,禦座上的天子會怎麽想?
記住,天子是人,不是神。他的看法、感受,比所謂的證據、真相更重要。
其次,賈環有些話說的是真話。第一,晉王府專賣蜀茶,這确實是真的。消息靈通的重臣,心裏有數。第二,抨擊賈環的大臣中,确實有晉王黨。比如:南安郡王。
最後,滿殿的大臣都在罵賈環,法不責衆。但,誰敢在這個時候首先冒頭,和天子争辯?天威難測。是個人,都會選擇沉默,等一等,看情況。
所以,才有現在,賈環以一人之力,鎮壓全場的場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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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雍治天子坐在寶座上,臉色陰晴不定,眼神銳利的掃視着殿中,各自低頭,保持安靜,如同雕塑的群臣。
這就是他的好臣子!
武英殿中氣氛極其的壓抑。賈環抽冷子來這麽一下,将形勢完全翻轉過來。
這時,禦座之下,一直沒說話的何朔忽而出列,躬身行禮,朗聲道:“陛下,賈環所要求增稅的商品,沒有一項是百姓日常的必需品。何以說,會搞的天下大亂?
吏部尚書宋溥、工部尚書白璋、五軍都督府同知南安郡王等人激烈反對。結黨營私。臣懇請陛下徹查。黨争亡國,前明殷鑒不遠。”
賈環的計劃,并沒有與何大學士溝通過。但以何朔的政治水平,此時該怎麽做,怎麽說,與賈環配合的天衣無縫。何朔看似陳情,實則是在補刀!
賈環說晉王有黨,何朔說:宋天官等人結黨營私。都是一個意思:就問你查不查?
何朔現在,基本就等着緻仕回鄉。因爲立楊皇後之事,他被天子厭惡。但,他的忠心,雍治天子還是非常認可的。
雍治天子點頭,下定決心,冷聲道:“把毛鲲叫進來。”
查!
賈環的舉報,說雍治天子被蒙蔽。首選,當然是問詢錦衣衛指揮使毛鲲。不是賈環說什麽,雍治天子就信什麽。
當即,便有太監去傳召錦衣衛指揮使毛鲲。
此刻,武英殿中,形勢劇變。剛剛還在擔憂、無力辯駁的朱鴻飛,宇文銳,魏翰林,費狀元,北靜王等人都放松下來。戶部左侍郎趙鶴齡撚須一笑。當前被動的局面,總算是扭轉過來了。嘿,晉王有黨!
而另外一邊,宋天官極其膩歪的瞥了眼何朔:這老倌,人都要走了,還搞風搞雨。
工部尚書白璋,心裏冷哼一聲。别看賈環帽子扣的大。但他是楚王黨。真正要擔心的,是南安郡王那些人。
南安郡王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用要吃人的眼光,盯着殿中跪在金磚上的賈環。如果眼光能殺人,賈環現在已經死了無數遍。
而還有更多的大臣們,如戴琮、周侍郎等人,則是在揣摩、推敲賈環的“陰謀”。
很明顯,大家都落進坑裏了。賈環是有預謀而來。戶部尚書衛弘,以解決銀貴谷賤的辦法勾起天子的興趣,接着,賈環從天牢進殿,再接着,賈環提出解決銀貴谷賤的辦法,順理成章的引出增收商稅的話題。
痛罵廟堂諸公,并提出增收商稅的品種名稱,引起衆怒。要知道,不單單是晉王府在蜀中經營茶葉生意,宋天官家中在湖廣,經營着白糖生意。而江南籍的高官,不知道多少人家裏在經營,絲綢,海貿相關的産業。
而衆人痛罵賈環正好掉進賈環的圈套中,賈環反打一耙:晉王有黨!
可以預見,晉王一黨,絕對有大——麻煩。
不管天子信不信,從傳召錦衣衛指揮使毛鲲的那一刻起,天子心中的天枰就已經偏了。
真正的原因在于:在東宮位置,已經空懸兩年多的情況下,何大學士已經翻船,而晉王在朝堂中的“勢力”如此之大,天子怎麽可能不忌憚?他不怕逼宮之事重演嗎?
不得不服!
大局已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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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臣各自遐思時,錦衣衛指揮使毛鲲從右順門而來,進入武英殿,在殿外,和劉公公遇到。兩人對視一眼。殿外的走廊中,都有錦衣衛、禦前侍衛等護衛。兩人根本無法交談。
劉公公一貫神情冷峻。毛鲲點點頭,心中稍定。邁步進了大殿。朝臣們注目。作爲錦衣衛指揮使,他的消息一點都不閉塞,知道賈環在禦前舉報的内容。
此時,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随着毛鲲踏步走進來,武英殿中壓抑的氣氛,略微有所緩解。
接下來,是查證,辯論的過程。賈環占據着上風。
毛鲲一身紅色的鬥牛服,跪拜,高聲道:“臣毛鲲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禦座之上的雍治天子不答,冷着臉,徑直問道:“晉王專賣蜀中茶葉,有無此事?”
毛鲲矢口否認道:“絕無此事。蜀中茶葉的年産量非常大,晉王府哪有這份财力?隻占其中的一部分。”
賈環插口道:“陛下,草民有下情上奏。”
“準!”
賈環道:“陛下,蜀中茶葉,近五成的産量,都是晉王府在經營。而海貿的茶葉,完全被晉王府壟斷。大江之上,船隻絡繹不絕。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他的消息是從西南錢王,胡熾處得知。五個月的時間,夠他布置很多東西。
“哦…”武英殿中響起一陣低歎聲。賈環絕對是有備而來啊!
中立的魏其候、成國公幾人都搖頭,毛大人慘了。不過,想想也正常,這個時候,誰能在天子面前承認?找死,不是這麽個死法。誰人都會掙紮一二。
毛鲲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抗聲辯解道:“陛下,臣有罪。未能查明此事!”心裏大罵賈環。勞資和你無冤無仇,你TM的扯上我幹什麽?
“你閉嘴!”雍治天子憤怒的喝止毛鲲,聲音回蕩在武英殿中。天子一怒,威勢極大。臉上青氣一閃,手指着南安郡王,“南安,你有什麽話要說?”賈環剛才舉報:順親王、南安郡王爲其羽翼。
南安郡王現在顧不上用眼神殺賈環了,走出來,戰戰兢兢的自辯道:“陛下,臣與晉王殿下是有來往,但絕不敢妄顧皇命。爲其羽翼。”
“唉…”北靜王輕了歎口氣。南安郡王完了。天子根本不是問這件事,而是問賈環進殿時罵南安郡王的話:此人勾結晉王,在軍中大肆安插親信,圖謀不軌。
賈環洩憤般的,亂舉報南安郡王在軍隊中安插私人。這是一個很扯淡的事。南安郡王爲五軍都督府的同知,排位第四的軍頭,他不提幾個自己人,怎麽掌權?
剛才根本沒人會在乎。但是,在此時,形勢變化,攻守易主。天子既然對晉王起了疑心,自然要關注。有大臣附翼,有軍隊支持,想幹什麽?
果然,雍治天子“呵呵”的冷笑幾聲,并不理跪在地上磕頭的南安郡王,陰鸷的目光橫掃全場,帝王之威盡展露,群臣低頭。當然心裏怎麽想的,就非雍治天子所能得知。
少頃,雍治天子一字字的吐出口,帶着冷意,“錦衣衛指揮使毛鲲,下獄論罪。南安郡王,罷職奪爵。”
随着雍治天子的判決,武英殿中仿佛凝固了一層冰霜。但對賈環等人而言,涼的痛快!
當何系如同被秋風掃落葉一般被清除時,當故交、好友被貶谪出京,當我因文字獄被關在天牢時,你們可曾想到今日同樣會享受到雍治天子之怒?
同學們,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啊!
…
…
武英殿中的消息,如同旋風一般的迅速的往周邊傳遍。最新的處罰,還沒傳來,有延時。但,錦衣衛指揮使毛鲲被傳武英殿的事,已經傳遍。
不提最先得到消息的甯淅,甯澄等人的反應,不提宮中楊皇後的反應,不提賈府中的反應…等等。
京城外城西,永昌公主府中,精美的帷幕中,搖晃的床榻停歇下來,隻剩下男子大口的喘氣。
永昌公主仰卧在刺繡的枕頭上,渾身不着一縷,身段妖娆、性感,肌膚白皙。充滿了魅惑。永昌公主一腳将還趴在她身上的甯浮給輕輕的踢開,不滿的道:“你真是個沒用的廢物。這才多大一會?說吧,你爺爺得到什麽消息。”
甯浮,封爵鎮國公,原順親王甯棕最得意的孫子。今天甯棕在晉王府中,等待消息。他則是到永昌公主府等消息(鬼混)。他知道,某捕快因犯錯,已經被疏離。
剛剛最新的消息傳來:賈環在武英殿中舉報“晉王有黨”,随即天子召錦衣衛指揮使毛鲲觐見。形勢對賈環極其有利,然而,甯浮卻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賈環能落得了好?”
有消息,自然就有好處。
所以…
甯浮時年17歲,讪笑,看着永昌公主的身體,露出迷戀的神情,道:“是皇姑太迷人。我一時激動。皇姑,我爺爺說,劉公公手裏有賈環的把柄。他反不了天。你想,天子雖怒,但對舉報、搞事的賈環能有好印象嗎?”
永昌公主妙目一轉,咯咯嬌笑,“嗯。也是。這麽說起來,賈環今天也難逃處罰!”說着,對甯浮勾勾手指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