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隻是因疲倦、體力、腦力消耗過度而有些乏力,眩暈。這是精神緊繃之後,驟然放松帶來後果。當即在賈環身邊的胡小四,張四水扶着他。
“不用緊張,我沒事。”賈環給人攙扶着。他雖然表示沒事,但,賈府衆人誰都不敢大意。他是賈府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收尾的事情都丢給京營處理,賈蓉、賈琏等人手忙腳亂的将他擡到榮禧堂中照顧。
賈府所有的人都關心的圍着賈環轉。
榮禧堂中,賈環躺在軟榻上,賈母坐在一旁,拄着拐杖,關心問道:“環哥兒,你感覺怎麽樣?我已經叫人去請太醫。”
此時,榮禧堂隔壁的東跨院是安全的。王夫人命人拿來一應用度。因賈環已經成婚,再住在母親屋中是不像話的。不然,王夫人都有心将賈環安置在東跨院中。
“環哥兒一定會沒事的。這麽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薛姨媽慈語寬慰着衆人,又道:“我已經打發夥計去家裏的藥鋪裏拿人參來。”
寶钗、香菱、晴雯、如意幾人圍着照顧賈環。噓寒問暖,端茶倒水。黛玉手裏拿着手帕,在一旁哭的眼睛紅腫如桃。這時,哪裏還顧得上人前的掩飾?探春,湘雲、迎春、惜春、李纨、王熙鳳、尤氏擔憂的圍着,時而插幾句話。
像鴛鴦、襲人、金钏兒等有地位的大丫鬟,即便有心,這時都插不上手。在賈環跟前侍候的人太多。
賈環平躺着,頗有些無語。估計睡一覺就好了。沒那麽誇張。但,放眼看去,眼前全是美人。顔值、氣質,無一不是一流。且都在關心着他。更有林妹妹流淚、哭泣,情真意切。莺啼燕語,幽香在四周環繞。那種體驗,如同在花叢之中,咤紫嫣紅。
其實也挺爽的!賈環想着,合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寶玉在一旁看着賈環的待遇,羨慕無比。恨不得此刻倒下的是他才好。要知道,他五月間給老爺打的死去活來,也沒這個待遇。可惜,可歎!
謝鲸留了一百人的京營守護賈府,并清剿餘下的殘兵:大觀園和賈府西路中有不少潰兵。又派人封鎖了汝陽侯府,這才帶着京營前往皇城,與樂參将合擊皇城。
賈環雖然在休息,但是他的心腹手下柳逸塵、張四水都在,處理這賈府善後的各種事宜,包括拉網排查賈府各處的潰兵。賈府遭遇的創傷,慢慢的愈合。
京城之中這場巨大的政治風暴,棋局,于賈府這一隅是落下帷幕,賈府不會再卷入到這場風暴中。接下來,隻是等消息。或許,是好消息!
賈環以一己之力,從棋局的一隅出發,卻切實的影響到了京城這場政治風暴。大局還是雍治天子的大局,但卻改變了很多人的結局。他還會隻是一個天天遲到早退的翰林修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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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鲸以爲還要與樂參将合擊皇城。其實,等他趕到皇城西華門時。戰鬥已經結束。
守在天子後宮中的殿前侍衛司的重兵掌握着皇城北面的神武門,樂參将的部隊直接從神武門進入皇城,在殿前侍衛司的高手配合下,從乾清門殺入皇城正中的三大殿:建極殿、中級殿、皇極殿。所謂的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皆僞清之制。
京營戰力無雙,襄陽侯收羅的軍隊,沒有皇城作爲依仗,近乎于野戰,如何抵擋的住?稍後,樂白就攻破皇極殿,俘虜太子甯溥、襄陽侯。封鎖甯壽宮(太上皇)、慈甯宮(太後)、慈慶宮(東宮)。
宮中所有的軍隊當即反正。即便将官不願意,底下的士兵卻不願意再和京營作戰。大勢已去,都在謀求活路。皇城旋即被京營控制,各處消息恢複通暢。
一路趕來的果勇營費遊擊連一點功勞都沒有撈到。臉都黑成鍋底。在皇極殿外,憤然的問一名京營校尉,“你們樂參将呢?”
京營校尉道:“樂将軍被太子召過去說話。”
費遊擊冷哼一聲,甩着披風,道:“等他出來,告訴他來找我。皇城的防守歸我果勇營管,請他退回大營中。我手中有陛下的聖旨。”
果勇營是雍治天子的嫡系,接管皇城的防務,自是理所當然。不過,天子一天不廢太子。太子就是國之儲君。即便太子現在稱兵拒命,他并沒有去整太子的意思。
天家父子的事,攙和起來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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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甯溥是被幽禁在一處偏殿中,身邊有京營的士兵看守着,防止他自殺。
甯溥不過二十多歲,遭遇到這樣的大變,此時的形象很不佳。金色的盔甲自是給人剝掉。外面罩着一身簡單的月白色外衫。凍的瑟瑟發抖。頭發淩亂。
甯溥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大将,心中火氣很大,怨恨的道:“樂白,本宮對你如何?”
樂白擡頭,滿臉的苦澀,道:“太子殿下于我有恩。我一直不敢忘?”
甯溥失笑,手指着樂白,“哈哈,哈哈!你還知道我對你有恩。我沒想到,最終是來壞我的好事。京營諸将都不出兵,怎麽獨獨你出兵?”
樂白叩頭,道:“殿下于我有恩,這是私事。而殿下于太上皇勾結,意圖使太上皇複辟,這是公事。我不敢因私廢公,請殿下見諒。”
他心裏其實很清楚,太子殿下和京中各營,各衛結交,其實并無謀反之心。但是,天子令王統制會同五軍都督府、兵部徹查太子結交諸将之事。沒影的事,也是事。
甯溥看了樂白一眼,譏諷的笑道:“因私廢公?呵呵,樂白,你讀了幾本書?這番話你說不出來的。是誰教你的?”
樂白頓了幾秒,道:“是賈探花,賈環。”賈環在路上給他說的。君臣大義是公,太子恩情是私。因公而忘私,此人臣的本分。
賈環?突然間,甯溥再沒有責罵樂白的想法,揮揮手,“你出去吧!本宮要靜一靜。”
樂白退了出去。
甯溥站在偏殿之中,昏暗的光線透進來。估摸着快要中午了。不知道靜兒如何了?稍後,太子的腦海中浮起那個少年翰林的形象。賈環,呵呵,賈環。他所遭受的一切,大概都起自于這個少年。
天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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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營換防時,何大學士以留守大臣的名義,統領京城全局,命令各衛回駐地,把守城門,恢複内外交通。令錦衣衛偵查不法,履行職責。令順天府府衙、縣衙張貼安民告示,恢複商貿。令百官各司其職。謝大學士閉門不出。
下午的時間漸漸的過去。京城中因昨晚帶來的騷亂逐漸的平息。街面上恢複平靜。這是何大學士的治國之能。
不過,内城之中,無數百姓家中披麻戴孝。哭聲不斷。造反,不是請客吃飯,是有流血的。
東宮之中,京營的将士封鎖了東宮。局勢如何,東宮中的太子妃、側妃等人想想就明白。
寝殿裏的廳中,金碧輝煌。太子妃甄靜兒用鎮紙壓着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八仙桌邊坐着太子甯溥的兩名側妃。容顔姣好。可稱美人。桌上,有一壺酒。
甄靜兒給一人到了一杯酒,臉上帶着笑容,緩緩的道:“兩位妹妹,請!”
兩名側妃都是淚流滿面,舉起酒杯,清聲道:“姐姐,請!”
甄靜兒點點頭,從容而鎮定,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拿着自己太子妃禮服的袖口,櫻唇微張,儀态優雅的将毒酒喝光。一滴不灑。仿佛,她喝的不是毒酒。
兩名側妃哭泣着,猶豫着。但最終在甄靜兒積年的威壓下,還是喝下毒酒。其實,太子事敗,她們确實活不了。但誰又想死呢?
甄靜兒在絕筆信裏寫道:兒臣邀天之幸,嫁入皇家。陛下,母後信重,慈愛有加。兒臣未敢有片刻忘恩。…然則,出嫁從夫。兒臣之罪,在己身。望陛下勿罪皇孫,勿罪甄家。兒臣死亦無憾。
稍後時分,東宮之中,哭聲一片。太子妃統禦太子内事,爲人處事,賞罰嚴明,但寬厚待人。深得上下敬重。太監、宮女們向外面的守将報告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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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六宮之圍,已經解除。宮中人人歡喜。參與造反的,隻是太子,太上皇幾處而已。如今平定,如何不喜?
景仁宮中,吳貴妃沒有吃晚飯,而是坐在鏡子前化妝。明亮的鏡子前,裏面映襯着的是一張宜喜宜嗔的美人臉。但吳貴妃還不滿意,接着化妝。
直到她最終滿意了,這才打發侍候的宮女離開。她自己回到寝宮裏,從精美的小箱子中拿出金條,費力的吞下去。然而,和衣躺在寬敞的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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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上午,留守大臣何朔的信使,果勇營的信使、錦衣衛的信使紛紛抵達承德。
京城中的消息,局面傳到雍治天子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