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變得很明顯了。
甄應嘉笑一笑,道:“詩詩姑娘的舞蹈雖然好,但是我更欣賞彰顯我皇周繁盛的舞蹈。”
大廳中響起一陣輕笑聲。這是符合甄應嘉身份的話。在金陵的權利場中,誰不知道這位是皇家密探呢?不過,此時甄家因虧空的事情被朝廷盯着。甄總裁可以做出附和皇家的姿态,他們卻不好誇他。
意料之中的選擇!昨天甄總裁的長子甄禮被當衆“羞辱”,趕出去,今天要是還會投票就奇怪了。說到底,今天這場比賽在評分上評委們的主觀性很大。這也符合“暗箱操作”的原則。
蘇詩詩螓首低垂,曼妙的身姿嬌柔的輕顫着。知道她這幾天的努力全是白費功夫。剛才全力的表演,更是沒有得到應有的認可。她的舞蹈,京城權貴都交口稱贊,爲何無法征服金陵的權貴們?
江南才子李良吉對所有的名妓都是投的贊成票。這一場權力與利益交織的角逐遊戲,他一個士子犯不上參與。
蘇詩詩拿下9分。比剛才倒數第三個出場的袁靜香還要少一分。明顯是已經輸了,後面有一個奪魁的大熱門紫南姑娘。
這時,勝棋樓外的觀衆席上響起一陣驚呼聲。
“啊…”
“汪員外豪氣。”
“大手筆啊!”
一會兒,就有侍女進來傳遞消息,觀衆席上的揚州大鹽商汪鶴亭一擲千金,贈予蘇詩詩姑娘30個花籃,折合3萬兩白銀。比暫列第一的袁靜香多出了一萬五千兩。
花魁大賽中,關于觀衆席上的贊助銀兩如何計分,沒有一個詳細的标準。最終是有主持花魁大賽的方宗師裁決。今年就是由中散先生來定。
沒有評委會認爲自己的投票權可以用銀子衡量。隻是大緻上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标準。大約一萬兩兌一分。
蘇詩詩的贊助銀兩超過袁靜香1.5萬兩白銀。在成績上超過了袁靜香。
這個結果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大廳中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竟然有富商爲蘇詩詩投入三萬兩白銀,看情況還是昨天她的第一名拿的好哇!
蘇詩詩的心情好受了一些。這時最終的成績出來,行禮緻意之後,退出一樓大廳之中。等待最終的名次定下來。後面還有一位紫南姑娘沒有表演。
中散先生微微點頭。他還是很欣賞蘇詩詩的。但是他在評委會中做不到像好友方望那樣一言九鼎。畢竟,好友有着南京禮部尚書的官身,而他隻是有讀書人的功名而已。今天的出場順序變更,是他受到了很大的壓力。否則,今天應該是蘇詩詩最後一個出場。
賈雨村有些驚奇,看了看遠處的賈環一眼。
心中暗自調高警惕。他沒有料到賈環有調動三萬兩白銀的能力。出身于勳貴,又有讀書人的功名,還有銀子,這樣的人做事很有力量的。
賈環平靜的喝着甜軟的酒水,眼神内斂,心中沉思、推敲着。現在的好局面隻是暫時的。
…
…
場外的彩棚之中,汪鶴亭胖臉上帶着笑容,一臉淡然的喝着茶。旁邊的徽州籍鹽商們正在吹捧汪鶴亭出手闊綽。當然,是壓過了晉商大賈鄭元鑒,有些話是說給他們聽的。
汪幼鴻心裏泛着嘀咕。汪家原本可以預計出兩萬兩銀子,沒想到要三萬兩銀子才能占下優勢。也虧的父親當機立斷。但接下來形勢可能不大妙啊!
鄭元鑒冷冷的瞥了一眼隔壁桌子上叽裏呱啦的七八名鹽商。等着瞧吧!
…
…
大廳右側下首的席位之中,羅子車哈哈一笑,高興的道:“到底還是有明眼人肯投入銀子啊。蘇姑娘就算拿下第二名,這三萬兩銀子估計也賺的回來。”
蘇詩詩暫列第一,但羅子車不會認爲最後出場的紫南姑娘的成績會低于她。早就定好的。
童正言晃着碩大的頭顱,譏笑道:“子車兄,你别忘了你去揚州時,還給汪家陰了一把。”
羅子車無語的翻個白眼。
韓謹笑一笑,聽着同伴鬥嘴。這時耳邊突然聽到一句話,“幼安兄這是去哪裏?”扭頭一看,是右手側的揚州士子中蕭幼安正其身離席。順着後面的通道往側門方向走。問話的是朱華藏。
蕭幼安三十多歲,相貌很普通,但是氣質很儒雅,穿着藍袍,回道:“在下内急更衣。”
…
…
蘇詩詩退下去後,大廳正中的場地空出來。在經曆一個小的“波折”之後,今天最後一名名妓紫南進入大廳中。另有數名女子伴舞。随着“铿锵”的琵琶聲奏響,花魁大賽最後一個節目開始了。
跳的也是舞蹈。曲目名是國朝才子、名臣林季同依據唐朝舞樂編寫的《上皇極殿中舞》。這是一曲宮廷舞蹈,歌頌皇帝聖明、大臣賢良、盛世太平。這種大型舞蹈,又共分爲九段曲目。紫南此時跳的就是其中流傳最廣的一段《玉女谪仙》。
一曲跳完,滿堂的喝彩之聲響起。
賈環有點呲牙,輕輕的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紫南姑娘二八年華,身量中等,精巧靓麗。她昨天唱的就是一首李白的《關山月》。很難想象這位江南佳麗會唱起大氣磅礴的戰争詩詞。
再加上今天這個大氣磅礴的宮廷舞蹈,很容易讓人對她産生極其深刻的印象。
話說這些名妓果然都是很有兩把刷子,絕非浪得虛名。比如:袁靜香明顯走的是“技術路線”在青樓立身,而她的昆曲竟然唱的那麽好。
紫南跳完之後,身邊伴舞的女子都退出去,她獨自站在廳中,等待着打分和結果。
大廳上首,居中而坐的主持花魁大賽的中散先生微微一笑,贊賞道:“好舞蹈。”他這樣的名士,很難說一些違背良心的話。是好就是好。不可能故意貶低。
一票。五票。名士圈中六票全部拿到。
陳高郎笑道:“太上皇時,老夫曾在皇極殿中有幸觀賞過宮中的樂師演奏全部的《上皇極殿中舞》,氣勢恢宏,盡顯我皇周國泰民安的氣象。創作此曲的林三元才高八鬥,國朝定鼎以來無人可及!紫南姑娘還要勤加練習啊。”
陳高郎投了棄權票。
大廳中微微有些議論聲。明眼人自是看得出來,這是出于避嫌的考慮。畢竟,紫南的領先優勢太大了。
有些人将目光投向賈環。陳尚書話裏有話啊。單論才華的話,賈子玉和世祖朝的大才子林季同相比,似乎還是差點份量。林三元是公認的能與明朝三大才子:解缙、楊慎、徐渭相提并論的人物。
賈環平靜的坐着。
接下來,紫南拿下了所有的票數。總計11票。高出蘇詩詩兩票。這時,外面觀衆席上的花籃數目統計出來。總計42個。其中,揚州鹽商鄭元鑒砸下了3萬5千兩白銀。超過前面揚州鹽商汪鶴亭砸下的3萬兩。
至此,整個花魁大賽的名次就是一目了然。前四名分别是紫南、蘇詩詩、袁靜香、冰婉。
大廳中安靜下來,就等着中散先生宣布結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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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衆席的彩棚之中,鄭元鑒微笑着看了一眼汪鶴亭等徽商,淡淡的道:“如何?”
那股子驕傲的意味自然的流露出來。
汪鶴亭笑笑,沒說話。他輸了一陣,但是投入三萬兩銀子,即便蘇詩詩是第二名也是可以撈回成本的。
身旁的長子汪幼鴻有點氣憤。這不是汪家的财力比不過鄭家吧?卻是給鄭家搶了頭彩。何其的讓人不爽。
坐在另外一邊桌子上,保持着中立的馬均泰苦笑着搖頭。
這不是實力的問題,而是出場順序的問題。按照往年的慣例,蘇詩詩要排在最後一個出場的。但她卻是排在倒數第二個出場。這就吃虧了。而且,誰又想到鄭家會支持紫南呢?
幾萬兩銀子砸下去,絕非鬥氣那麽簡單,裏面肯定有利益交換。就是不知道依靠着甄家的鄭元鑒什麽時候和陳家搭上線了呢?
再者,他其實有點擔心揚州鹽商如此露富、高調,會給金陵的高官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
…
大廳之中,中散先生正要宣布排名時,賈環忽而起身道:“中散先生,學生的十首精品美人詞難有所得,願爲十位美人畫像作爲替代。”
“哈哈…!”
“輸不起啊!”
“徒勞的掙紮。”
昨天,賈環寫出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把蘇詩詩捧到的第一名,有佩服的,自然也有人不滿。不僅僅是賈環攪亂了秩序,也有他大出風頭的緣故。此時,大廳之中便充滿了譏諷的聲音。
中散先生頗有點無奈,又有點不滿。賈環這是耍脾氣,撂挑子。但是現在這麽個情況,他确實也不好強壓。蘇詩詩沒拿第一,難道還不許人不滿不成?
名士圈中幾名老者都是笑着搖頭。這少年真是性情中人啊!
陳子真揚聲嘲諷道:“賈小友,這就是你不對了!既然是比賽,就會有輸赢。都像你這樣輸了之後發洩不滿,這花魁大賽還組織的必要嗎?”
賈環要争奪花魁大賽的頭名,這侵犯了陳家的利益,他當然不會再像蘇州太湖上遇到賈環時的“和善”态度。
賈環噓着眼睛,翻了下眼皮子,“隻是換一種替代方案而已。在下現在确實沒有心情寫詩詞。我已經畫了幾張,請中散先生過目。”
說話間,十名參賽的名妓已經全部從後面彙聚到勝棋樓一樓的大廳之中。觀衆席上早就是一片沸騰、議論。因爲正是的比賽已經結束,就剩下宣布名次而已。
但是,誰又曾料到昨天大出風頭的賈環撂挑子、發洩不滿呢?觀衆席上的數百名觀衆都在關注着大廳中的動向。
侍女将賈環畫好的炭筆畫呈過去給中散先生。
林千薇臉上帶着微笑。因爲,她知道賈環的畫肯定會讓中散先生大吃一驚。
此時,如果我們将視線放的更遠一些。畫面之中,借故溜出會場的蕭幼安正帶着國子監中的三十幾名監生從莫愁湖外而來。
再遠一些,秦淮河上,一艘小船疾馳而來。船頭站着一名七品禦史,身邊跟着四名雄壯的男子。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