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皺着眉頭攔住趙姨娘:“娘,該有的東西,琏二嫂子自然會讓人送過來,不該有的,自己去讨嫌做什麽,娘真要吃玉花露,兒子現在就出府給你買。”
趙姨娘不肯在張嬷嬷面前落了面子,罵賈環道:“你懂個屁,我這是要争臉面。”
賈環再怎麽表現的像個小大人,在趙姨娘眼中始終是她兒子。罵起來當然沒有任何顧忌。
賈環直言嗆道:“臉面是自己掙的,而不是去庫房裏乞讨得來的。”說着,轉向張嬷嬷,冷聲道:“張嬷嬷,你最近越來越放肆了。三天兩頭去我屋裏和晴雯吵架。今天自己嘴饞了,還拿我娘當槍使?”
張嬷嬷老臉上神情一變,瞪着賈環,“喲,環哥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給我滾出去!”賈環厲喝一聲,手指着門外。
張嬷嬷并不怕賈環一個小孩子,陰陽怪氣的道:“喲呵,環哥兒,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敢對我呼三咋四。你忘了你小時候是喝誰的奶長大的?”
小鵲就偷偷的拉了下賈環的衣服下擺。這事鬧起來三爺不占理。張嬷嬷怎麽都算是半個長輩。要記恩,不能記仇。寶二爺房裏的李嬷嬷做事還過分一些呢。鬧起來,連琏二奶奶還不是哄着她。
趙姨娘幫腔的罵道:“呸,你這個沒良心的,還不給張嬷嬷道歉。”
賈環不理會趙姨娘和小鵲,隻是冷笑的盯着張嬷嬷,“再大的恩情也大不過‘孝’字。你唆使我娘去鬧,她能落得好?我罵你算是輕的。等我大幾歲,看我不抽你。你不信邪就鬧,看鬧大誰占理。”
張嬷嬷氣勢軟下來,眼珠子轉了轉,油滑的讪讪一笑,擡腳離開趙姨娘的屋子,嘴裏不服輸的嘀咕道:“環哥兒,你是讀了書的人,怎麽說都是你有理。我今天有事情要做,不和你說嘴。”
看着“敗退”的張嬷嬷,小鵲就松口氣,給賈環倒茶,佩服的道:“三爺,你說的真是在理!”她也不想趙姨娘是去鬧。趙姨娘吃挂落,她也沒好日子過。
趙姨娘見張嬷嬷給賈環三言兩語罵走,有點驚詫賈環的“戰鬥力”爆表。她即便智商需要充值,現在也知道賈環是爲她好。隻是落不下面子和賈環說軟話,扭着臉坐在床榻上生悶氣。
賈環沒興趣安慰趙姨娘,坐在椅子上喝着小鵲倒的熱茶。心裏盤算着這件事。自賈寶玉在他房間裏摔玉以來,蟄伏了一個月,終于等到了一個打破目前對自己不利局面的好機會。
想了一會,賈環起身吩咐道:“小鵲,好好服侍我娘。”說着回了自己的住處。
将書本放在卧室的書桌上,去偏廳裏找如意。進門就見如意和晴雯一大一小兩個丫鬟在條桌說笑,做着針線活。各自穿着粉綠色、水粉色的掐牙綢緞背心。标準的丫鬟裝。粉嫩清秀的蘿莉一隻。秀美漂亮的美人胚子一枚。
晴雯見賈環進來,精緻秀美的小臉上笑容斂去,丢下手裏的針線,摔着門簾子去外面。她的脾氣就是這樣耿直。
“三爺,你回來啦。”如意俏皮向賈環吐吐舌頭,給賈環拿了個軟墩坐。張嬷嬷三天兩頭過來拿大、吵架,三爺不肯出面,晴雯姐姐還在生三爺的氣哩。
賈環不以爲意的笑一笑,“過兩天她的氣就會消。”坐下說道:“如意,過兩天去廚房裏幫我找幾隻鵝毛來,最好是左邊翅膀上的鵝毛。”
如意奇怪的道:“三爺你要鵝毛幹什麽?想要做個鵝毛扇裝諸葛亮嗎?”說着,自己抿嘴笑起來。眉眼清秀。這些天,賈環在讀三國演義,偶爾會給她講講裏面的故事。最聰明的人就是孔明先生啦。她眼中,三爺就是屬于最聰明的那一撥人。
賈環就笑,“沒有的事。我有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
因爲昨天月考,今天是休息時間。賈環一早吩咐了如意讓人去找張嬷嬷來:昨天那事還沒完。然後,換了衣服出門去府外南街巷子中的趙國基家。
四月初,春光融融。陳舊、破落的小院中,趙國基夫婦倆正在說話。趙妻在漿洗衣服。趙國基則是在照顧雞圈裏“叽叽喳喳”毛茸茸的小雞仔,一個四歲多的小男孩正在客廳裏騎着條凳玩耍。很平常又和溫馨的家居畫面。
趙國基是賈環的長随,薪資不高,但每天的工作輕松。閑下來,常在家裏搞搞副業。
“呀,環哥兒,你怎麽來了。”趙國基放下手裏的簸箕,迎着進門來的賈環,憨厚的笑道。
“有事找舅舅幫忙。”賈環和趙國基夫婦倆打了招呼,坐下來,說道:“舅舅,你幫我找兩個可靠的人。我要你們幫我打一個人。”
趙妻吓了一跳,連忙用眼神給趙國基示意。
趙國基爲人木納、老實,打架這種事是萬萬不敢做的,聽得心都提起來,一臉爲難,呐呐的道:“環哥兒,這…,我…我…”憋了半天,說:“老爺知道了,你會有麻煩。”
賈環心裏就歎口氣。趙國基真是老實人啊。想當年,他當銷售經理時,帶着手下的銷售團隊在武漢的大街上和競争對手打群架之時….
賈府現在的局面是:賈府的奴仆們知道賈母等掌權者不待見他,将各種“小伎倆”用在他和趙姨娘身上。所以,搞得他灰頭灰臉,練夥食待遇都下降了。他準備拿他的乳母張嬷嬷立威。殺雞儆猴。
乳母在賈府的少爺、小姐屋裏算半個長輩。如果他連乳母都能“懲治”,賈府的奴仆勢肯定會收斂。然而,張嬷嬷決不會在他的言語下就服服帖帖,必須要使用暴力。
賈環歎口氣,道:“舅舅,不需要你動手。你幫我找兩個可靠的人就行。”
趙國基還在猶豫。
賈環頗有點無語。趙國基的利益和他是綁在一起的,但趙國基卻不願爲他冒險奔走。再說道:“舅舅,找不找得到人另說。總要去試試。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好吧。”賈環話說到這份上,趙國基也沒轍,一咬牙答應下來,洗手,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出了門。
趙妻一臉的擔憂,但并不敢勸阻。爺們的事,她沒發言權。端了衣服到後門去漿洗。眼不見,心不煩。她是期盼着過安穩的小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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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在趙國基家中等了近2個小時。将近中午時分,趙國基帶了一個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回來,介紹道:“環哥兒,這是我的内侄,錢槐。父母在府裏庫上管賬。他如今在府裏做小厮。”
錢槐一身青衣,圓臉尖腮,嘴角有青澀的絨毛,熟練的向賈環行禮,躍躍欲試的道:“三爺,大伯已經給我說了。有事你吩咐,我一定辦到。”
這場面話就相當毛糙了。賈環吩咐的事,錢槐就能辦到?不過,忠心倒是表出來。
賈環腦海中對錢槐倒是有點印象。因爲幾年後趙國基去世,接替趙國基給他當長随的就是錢槐。這小子對賈寶玉的丫鬟酷似晴雯的柳五兒很有想法,發恨要娶她。
從紅樓夢書中的觀點看,這顯然是個反面人物。隻不過,賈環那晚頓悟後,再看人的角度就不同了。内兄是相當近的血緣關系。
賈環看了看錢槐的小身闆,頗有些無語,這顯然不是做打手的料子。他倒是想起上個月在這間小院裏遇到的泥匠老胡頭的兒子。那小夥子孔武有力。
“嗯。”賈環輕輕的點了點頭,“過幾天得了空,跟我一起去城中西江月茶樓聽書。”
錢槐喜上眉梢,恭敬的站在賈環身邊。
西江月茶樓是京城裏知名的聽書的地方。裏面的說書人很有名氣。不過進門就要收二十文茶水點心錢,他還沒進去享受過。
賈環看向神情慚愧的趙國基,說:“舅舅,你給前些時候的老胡頭說一聲,我要再訂5個小火爐,問他願不願幫我把人打一頓?有了結果,明天上午告訴我。”
趙國基感覺到賈環可能對他有點失望,心裏歎口氣,悶悶的說道:“我這就去說一聲。”
賈環點了點頭,徑直回賈府裏去了。如果老胡頭不答應,他就得考慮請京城裏的打行出手了。但他其實并不願意和這些混社會的人接觸。
錢槐興奮的撓撓頭,跟着趙國基身後出門去找泥匠老胡頭,想着賈環的用意。
賈環并不介意給錢槐聽到他的想法。這件事本來就是要宣揚開才能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順帶着也是他考驗錢槐的一步。如果在事情發生前就洩密了,這個内兄是用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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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說。趙國基去找老胡頭,把賈環的話說了一遍。
老胡頭沒有立即答複,将趙國基和錢槐送走,回來坐到屋裏坐在矮凳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他還在猶豫。賺錢固然好,可是要他一個泥匠去打人,心裏沒有底。這錢咬手。
老胡頭的兒子胡小四從側門進來,剛才談話老胡頭把他支走了。胡小四穿着麻布短褂,露出壯實的肌肉,“爹,趙大叔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覺得可以做。”
“你覺得有個屁用?”老胡頭瞪着兒子,“我就你一個兒子。出了事,我老胡家就斷子絕孫了。誰知道他環三爺要我們打誰?”
胡小四不聽,說:“爹,管他打誰。真要是大案子,環三爺脫得了幹系?我們又不傻,要命的事情,難道不會将他供出來麽。”
老胡頭不屑的道:“你懂個屁。”社會門道,小孩子懂什麽?要是殺人滅口呢?
胡小四就哼一聲,道:“爹,這事你不做我做。富貴險中求。一個小火爐我們要賺200文。5個爐子就是一貫錢,抵得上我們兩三個月的收入了。我還想吃點肉打牙祭。”
說起錢,老胡頭低下頭,長長的歎口氣。他這個泥匠确實不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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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回到住處吃過午飯,張嬷嬷才姗姗來遲。她穿着一身藍布衫,滿臉紅光,杵着拐杖,很有村婦派頭的走進來。看樣子是從那裏赴宴回來的,酒氣熏天。
張嬷嬷見賈環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書,等着她,略走近兩步,明知故問的說道:“三爺,你傳話叫我來有什麽事嗎?”态度傲慢。
昨天雖然給賈環訓斥了一通,但她到底算賈環半個長輩。可不會怕這個七八歲的小孩。
賈環放下手中的書,聞着滿屋的酒氣皺皺眉,說:“如意應該說了吧?昨天你挑唆我娘的事情不算完。從今天起,我屋裏的力氣活都歸你做。”
張嬷嬷呵呵的笑了一聲,譏諷道:“環哥兒,你要派我做事啊?昨天的事兒我會自己去向姨奶奶領罪。可你要指派我,先給二奶奶和老太太說去吧。哼!”
說着,頓頓腳,轉身就走。
意料之中。賈環看着張嬷嬷的背影,露牙冷然一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就不客氣了。
偏廳的門簾後傳來動靜。如意和晴雯兩人在偷聽。
晴雯好笑的推了下如意的胳膊,嘲笑道:“如意,這就是你說的三爺的懲罰啊?我看張嬷嬷那老貨根本就沒當回事。真丢人。”
如意扁起小嘴,分辨道:“三爺畢竟是爲我們做主嘛。好端端,誰樂意給張嬷嬷騎在頭上指派。”
晴雯哼了一聲,她可不看好賈環能壓得住張嬷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