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通緝令上的懸賞,自娛自樂的念叨:“提供線索獎勵現金五千到一萬,提供準确地址獎勵三萬到五萬,我自己賣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發家緻富,話說這照片拍的是特麽我上中學時候的模樣吧,咋那麽抽象呢。”
這個時候,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到我跟前,一個圓臉出租車司機沖着我樂呵呵的問:“上哪去啊哥們?”
我将帽檐往下壓了壓,客氣的問:“咱石市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我剛到這邊來。”
司機瞬間樂開了花,如數家珍一般的念叨:“趙州橋、隆興寺、西柏坡,好玩的地方不少呢,包車不?給你打個八八折。”
我佯裝思索的樣子低頭墨迹幾分鍾後,拽開車門坐了進去:“西柏坡好像挺出名的,走吧。”
車子啓動以後,我朝着司機師傅出聲道:“對了大哥,你手機借我使下呗,我電話沒費了,給家裏人報個平安。”
“喏,隻要你不是給美國唠嗑,随便打。”司機樂呵呵的把電話遞給我,我找到江琴的号碼直接按了過去。
江琴那邊傳來迷惑的詢問:“喂,哪位?”
“你們出高速路沒?”我平靜的問道。
江琴停頓一下回答:“出去了,剛剛收費口傳來槍聲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估計是誰的車胎爆了吧。”我笑了笑說:“你把手機給罪。”
沒多會兒罪接過電話:“大哥,有啥指示?”
我将手機換到另外一隻手上,盡可能不讓司機聽到罪的聲音,低聲道:“卡裏有多少錢?”
罪迅速回答:“五張卡、十二張存折,将近六個太陽吧。”
我輕聲交代:“你留兩個半,剩下的全給羅權,完事他會給你找地方消停一段時間,等一切風平浪靜後,你再回青市,到時候找老歐想辦法收購王者、漕運商會被查封的那些産業,我和賀鵬舉倒下,青市的經濟肯定受影響,老歐巴不得有個人出來收拾爛攤子。”
罪的調門瞬間提高:“你和賀鵬舉都倒下?啥意思哥?”
我粗暴的打斷他:“讓你幹啥就幹啥,能不能别問那麽多?難不成我還得告訴你,我準備借雞生個蛋、金蟬脫個殼啊?帶了你這麽久,你如果還是不能把大旗給我扛起來,那真算我白瞎這費苦心了。”
罪遲疑片刻後,結巴的回答:“我..我懂了大哥。”
我感歎的呢喃:“好好的弟弟,咱家的傳承不能斷。”
挂斷電話,我直接将江琴的手機号擅掉,又恢複成剛剛那副屌絲味十足的模樣把手機還給出租車師父,拍了拍腦門嘟囔:“真特麽上火,好不容易旅趟遊,底下這幫員工就好像找不到方向似的。”
司機沒話找話的問我:“哥們是幹啥的?炒股還是玩金融的?我聽你這口氣動辄都是幾個億。”
“呵呵。”我龇牙笑了笑沒回答,我越是遮遮掩掩,他就肯定越覺得我是在吹牛逼,反而效果更理想。
往“西柏坡”走的路上,沿途時不時能看到一些警車呼嘯而過,起初我挺緊張的,連續遇到五六次以後都沒有警車查我們,我這才松了口大氣,佯裝什麽都不懂的問:“師父,石市有領導來檢查麽?爲什麽三步五步就能見到一台警車?”
司機叼着煙卷臭罵:“唉,這幫逼養的一天天人事不幹,就知道瞎逼折騰,好好的王者商會說趴趴就趴趴,我們這幫開出租的往後都不知道該找誰交份子錢。”
我再次迷瞪的眨巴兩下眼睛:“王者商會?”
司機點點頭解釋:“嗯,我們本地挺出名的一個大商會,石市凡是開出租的、搞承包的,不管你是做哪行生意的,基本上都得給他們交份子錢,聽說前兩天他家的二把手讓警察扣住了,都上新聞了,往後石市恐怕又得亂一陣子。”
“沒人收你們份子錢不是好事嘛?”我笑着問。
的哥咬着嘴皮咒罵:“好事個屁,王者在的時候,王者一家收錢,我們也能求個安穩,王者倒了,什麽阿貓阿候都得往出蹦,市場秩序完全亂了,三教九流的小混混冒頭、運管站的黃皮狗找借口罰款,有時候運氣背點,交警也拿你開刀,唉..”
我像是回答他的話,又像是安慰自己的喃呢:“溝溝坎坎,都蹚過才叫人生。”
路過金融街的時候,出租車司機微微放緩速度,指着車窗外的高樓大廈朝我介紹:“這是金融街,咱們石市的第二象征,不過聽說過陣子也得被政府接手,我侄子在裏面上班,我聽他說,現在好多企業、銀行都要往出搬遷,這地方往後怕是涼了,天朝就這路子,你發财可以,但風頭不能蓋過領導,不然準挨收拾。”
“呵呵。”我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應該怎麽往下接茬。
出租車司機義憤填膺的努嘴道:“我一直以爲類似王者這種的黑澀會都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現在猛不丁一看,人家玩政治的才是真正平地摳餅子的祖宗,收掉金融街,搞垮王者旗下的一大堆産業,藁城區挂着省辦的節能環保公司立馬開業,黑,真黑!”
“國家打黑除惡也是善舉,咱小老百姓應該支持。”我言不由衷的嘟囔一句。
出租車司機挺有見解的說:“善舉個雞八,你說可能永遠隻有白天沒黑夜嗎?隻要有人類,黑澀會就不可能消除,爲啥?各行各業的潛規則太多了,這玩意兒不是三五十年就能治理的,打掉一個王者,還能蹦出來第二個王者,但這個期間受罪的是我們這幫出苦力的。”
“下次人民代表大會,我說啥都得投你一票。”我沖着他翹起大拇指。
金融街的上空一片霧霾,從我的角度望過去給人一種格外蕭索的感覺,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樣,親眼看着自己辛苦打拼下來的江山逐漸淪落,從輝煌步入沒落,那種心境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形容,我刻意扭過去腦袋,将帽檐使勁往下壓了壓,緊閉雙眼,頃刻間淚如雨下。
出租車司機遞給我一張面巾紙出聲:“感冒了哥們,聽你鼻音挺重的。”
我拿紙掩住自己的鼻梁,甕聲甕氣的說:“謝謝。”
當連大聲哭出來都是一種奢侈的時候,我才開始懷念曾經的種種是多麽美好。
估計是看我情緒不佳,司機笑呵呵的說:“你眯一會兒吧,到西柏坡還有老長一段距離。”
“好嘞,謝謝。”我扭過去身子,倚在車座上,透過帽檐的縫隙打量着這座承載着我夢想和青春的城市,當王者這座好似空中樓閣的摩天大廈搖搖欲墜時候,我們這些曾經站在樓上看風景的人俨然已經成爲大部分人眼中的風景。
汽車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司機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隐形的翅膀,帶我飛飛過絕望...”
我也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沖着司機道:“哥,你這小鈴聲整的挺勵志哈。”
“嘿嘿,媳婦淘汰的舊手機。”司機抓起手機看了一眼小聲呢喃:“青市的電話,估計是詐騙的。”
“青市的?說不準是找我的。”我立馬坐直身子,沖着他道:“你接了,看看是誰。”
“喂,誰呀?找一個模樣猥瑣,身材佝偻的中年大漢?等等哈..”司機粗鄙的按下接聽鍵,随即将手機遞給我:“可能還真是找你。”
“哥,你眼神兒真毒。”我無語的拿起手機輕問:“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魚陽賤不拉幾的聲音:“哥們,死了沒?沒死喊兩聲呗。”
“卧槽你大爺!”我立馬來了狀态,聲音洪亮的低吼。
魚陽笑呵呵的說:“對呗,人要是沒了精神氣,那跟屍體還有啥區别?啥時候回來啊?老賀現在滿青市的拎刀找我和誘老賊呢,我特麽真怕自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不假思索的說:“磕他!現在都混的爛命一條,他還擺雞毛的優越感。”
魚陽立馬興沖沖的說:“等着就是你這句話,那啥..老歐今天到石市開會,待會我給你他下榻的酒店,據說狗日的還差個司機,你看看能不能搭順風車回來。”
“老歐?”我遲疑一下,随即道:“成,你給我地址吧。”
關于我跟歐團結的關系,其實一直都跟魚和水都沒多大區别,以前我覺得魚離不開水,水缺不了魚,可走到末路的時候我才發現,魚沒了水得死,水少了魚正好清淨,就好像你對我說一句“我愛你”,未必會換回我的一句“我愛你”,但是如果你對我說一句“操你大爺!”,那麽一定會換回一句“操你大爺”,并且,可能換來更多。
所以東窗事發後,我從未想過再找他幫忙,尤其是王興幹掉歐豪以後,我更是徹底打消了聯系他的念頭,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在此時此刻送給我一份大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