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距離石市滿打滿算不到三百裏,淩晨兩點多鍾,我已經看到了石市的收費站,收費站外,幾輛車牌連号的奧迪A6打着雙閃很是紮眼的停成一排,倫哥一襲緊身黑西裝,雙手抱在胸前站在最前面,臉上的笑容亦如多年前我在學校門口的小飯館剛遇上他時候一模一樣。
“哥。”從車裏下來,我笑呵呵的抻開雙臂跟他熊抱在一塊。
倫哥笑着拍打我的後背:“臭小子,可算特麽想起來來看看老子了。”
“回頭你給我張大頭貼,我貼屁股上,放屁都想着你。”我點點腦袋,瞄了一眼跟倫哥一塊來的那幫小青年,清一水的西裝打底,有幾個看着眼熟,更多的全是陌生臉孔,顯然這是倫哥新提起來的一些骨幹。
“三哥好。”
“三哥好!”
十多個小夥利索的朝我點頭打招呼。
我沖着倫哥輕聲道:“天怪冷的,讓弟兄們都回去吧,咱哥倆單獨唠會兒。”
倫哥略微沉思幾秒鍾後,沖着小哥幾個擺擺手,很快紮眼的奧迪車隊緩緩離去,他遞給我一支煙低聲問:“你不進市裏了?”
我嘬了口煙嘴挺煽情的壞笑:“不進去了,整個石市,我唯一想見的人就是你,見到也就心安了。”
“整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倫哥甩了甩胳膊,摟住我肩膀道:“行吧,既然你不想進市裏,那咱倆就從郊區找個小澡堂子泡一會兒,瞅你埋汰的都快趕上犀利哥了。”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打從太原出發就是這身西裝,一路上吃吃喝喝也沒顧上換身衣裳,仔細問問身上一股子馊飯的味道,笑着點頭道:“還是你心細,花椒和幾個二代誰都沒發現這點。”
倫哥白了我一眼,順勢坐上我車的駕駛位上,擺手道:“擦,能沒區别麽,他們是你兄弟,我是你大哥,走着,我知道這附近有家溫泉酒店不錯。”
我倆之間的默契不需要多言語,就譬如他明白我一路開車辛苦,卻絕對不會虛僞的問句累不累,而是直接用行動去表示,我惬意的坐在副駕駛上打趣:“現在整個石市,能讓你當司機的人絕對屈指可數。”
“主要我不是稀罕你嘛,老稀罕了。”倫哥發動着車子順着岔路駛出國道,我扭頭看向窗外,即便是郊區,仍舊可以看得到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和一些疾馳狂奔的私家車,我不禁有些出神。
倫哥好奇的問我:“咋地了?看啥呢?”
我笑了一下,随意說道:“沒事兒,看看我石市的大好河山,下次回家,不定是什麽時候了。”
倫哥沉寂幾秒鍾,長歎一口氣:“說實話,我也沒怎麽好好欣賞過石市的夜景。”
是啊,一直以來我們都在不停的東奔西走,忙明天,拼未來,卻從未好好的去流連幾眼現在,整座城市就擺在這裏,但我們何曾停足、觀望過。
十多分鍾後,我們抵擋一家類似民宿的小酒店。
坐在冒着白氣的恒溫池子裏,我盯盯的注視着倫哥那一胳膊花花綠綠的花臂以及身上密密麻麻的刀傷、傷槍,深呼吸一口氣道:“石市安排的咋樣了?”
倫哥往臉上蒙上一條熱毛巾,甕聲甕氣的說:“除了金融街,其他的産業,我以股票的形式轉讓給了四大家族,杜家分的比例稍微高點,畢竟人家掌舵人不清不楚的跟了你這麽多年,幾處商務酒樓我直接挂到了雷家名下,賣出去的現金全都打到了小佛那邊。”
我皺了皺眉頭問:“金融街怎麽不兌出去?”
倫哥摘下來臉上的毛巾,眼神有些閃躲的幹笑:“金融街我有自己的想法,況且其他股東也不同意往外兌,你嫂子韓沫、咱朱哥的紅顔知己陸舞都是持反對意見的代表人物,金融街的事兒,你暫時别管了。”
我抿嘴出聲:“哥,石市咱們的主要招牌就是金融街,現在上頭要整治王者,不往出兌就等于在自己腦袋上插根避雷針,雷電想不劈咱都難,你别瞎整,聽我的,抓緊時間往出賣股份,我能拖延的時間不多了,别等京城雷霆出手,到時候咱一毛錢都帶不走。”
倫哥繃着臉,面色嚴肅的望向我道:“三子,這事兒咱們不研究行不?一直以來你做什麽我都不過問,你能不能也給我點空間?你就當是我利欲熏心想要貪下來金融街可以不?”
我倆對視了十幾秒鍾,我在的眼裏并沒有看出來任何訊息,但他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關于金融街他暫時不想往出讓,沉寂了一會兒後,我點點腦袋道:“成,但是兄弟們的分紅和保障不能出任何問題,該多少錢必須給他們打多少錢。”
金融街建立的初衷,除了是給王者裝點一份富麗堂皇的門臉,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爲了給那幫替我打江山的老兄弟謀一份保障,所以王者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占一些股份。
“放心,你哥不帶差事的。”倫哥笑着搓了搓自己脖頸:“全是泥兒,趕緊洗一下,完事我給你安排個馬殺雞,這頭的技師全是擱馬來西亞過來的,服務老特麽到位了。”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認真的開腔:“哥,别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更不許幹傻事,你知道我拖延這麽久,就是爲了讓你們成功轉移,别讓我徒勞。”
“操,論惜命,整個王者除了你就是我,放心老子肯定不會傻不拉幾的整些出力不讨好的破事兒。”倫哥伸了個懶腰,捏住鼻子,一個猛子紮進了池底,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他不想在金融街這件事上跟我多言語。
泡完澡,我倆又舒舒服服做了套“馬來式”按摩,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清晨,期間我倆的嘴巴都沒停過,除了聊過去就是講爲了,倫哥告訴我,退休以後他想先去上海服侍四哥兩年,完事買條漁船養幾個女人,到海上去生活,想法挺另類,但也附和他特立獨行的性格。
看了眼休息廳牆上挂着的萬年曆,我深呼吸一口氣道:“哥,我得走了,你速度盡量快點,打點完石市的事情就抓緊時間去阿國,再耽擱下去,我怕..”
倫哥笑着點點腦袋:“放心吧,最晚三天以後,我會站在阿國的巴米揚大佛上,扛着AK,嚼着手抓飯給你打電話報告哈利路亞。”
“妥了,那我走了,你别去送我,省的咱倆再整出相對無語淚千行的傷感畫面,我這大心髒屬實受不了。”我鼻子有些酸酸的,不舍的又望了一眼他的臉。
“弟,保重。”倫哥坐起來身子,聲音稍微有些沙啞,不同于其他兄弟,倫哥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半句勸我離開之類的話,因爲他懂我,明白我有自己的打算,算是一種盲信,更多的可能還是理解。
走出來兩三步,我突兀的想起來身上一毛錢都沒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抻出手道:“對了,我兜裏沒錢了,你先給我拿點,要不然我怕自己得推着汽車回青市。”
“操,挺雞八唯美的畫面,瞬間讓你給破壞了。”倫哥無語的笑罵一句,從手包裏掏出一沓現金和兩張銀行卡丢給我。
我一臉認真的努努嘴:“哥,這錢,我肯定還你。”
倫哥鼓着腮幫子,貌似兇狠的吓唬我:“你别以爲我會說,啥時候有啥時候還我的屁話,我警告你昂,老子在阿國等着你,最晚一禮拜,逾期一天,我薅你一根雞毛,不想自己的褲裆變成沙丘,就給我麻溜滾到阿國,弟,我等着你,别讓我失望哈。”
“好嘞。”我比劃了OK的手勢,讪讪的跑出小包房,換上倫哥差人給我新買的衣裳,我依依不舍的又看了眼包房的方向,咬着牙走出了小酒店。
這麽多年,什麽都在變,唯獨沒有改變的可能就是我們之間最真摯的那些東西,站在車跟前,我伸了個懶腰打算就此離開。
這時候,幾個套着馬來西亞傳統民族服裝的技師跑到小酒店門口站成一排,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話沖我嚷:“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