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不時有私家車從邊上開過,好些人從車窗口抻出腦袋像是看精神病似得打量我,我沒有絲毫避諱的繼續吼着自己嘴裏的歌。
實事求是的講,我怎麽可能不傷心,怎麽可能對佛奴沒有感情,從金三角到今天,這個木讷簡單的孩子一直跟在我身後,一起走了這麽久的情誼,我哪能說忘就忘,可不忘怎麽辦?真讓我拿起槍嘣掉他麽?
王者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是什麽?
錢多?人狠?還是讓人望而生畏的社會關系?都特麽不是,我們靠的是多少錢也砸不爛的感情,任何子彈都射不穿的凝聚力,可是當日子漸漸富足起來,底下這幫兄弟讓我始料不及的野心和欲望也在随之膨脹,其實不止是我們,這種變遷是任何一個圈子都避無可避的問題。
之前我倆在野地裏喝酒時候,當看到那兩台1駛進鎮子裏,我不是沒動過殺心,可是看到佛奴後腦勺上碗口大小的疤痕時候,我猶豫了,正如小佛爺說過的那樣,這傻小子跟了我們那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從此一别兩寬,對我們彼此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幸福。
一直吼到嗓子都啞了,我才閉上嘴巴,摸了摸臉上早已被風幹的淚痕,朝着東方冉冉升起的朝陽咧嘴大笑:“明天你好,我叫幹不倒!”
留下的人越來越少,也愈發顯得彌足珍貴,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希望,多年之後,我們依舊是摯友,共同品着載滿歲月的老酒,回憶那份屬于我們青春年華的獨特擁有。
算算時間,這會兒遠在阿國的小佛爺應該還沒睡,我猶豫半晌後按下了他的号碼,很快那頭接通了,小佛爺粗犷的嗓音立時間傳了過來:“他三哥,你這一天倆電話,絕對是史無前例,打的我很是焦心呐?”
我整理了一下語言,故作輕松的出聲:“焦心個雞毛,我就是單純告訴你一聲,佛奴下船了,他畢竟是你的人,我不尋思抓緊時間跟組織彙報一下嘛,他去哪我沒問,你也不用瞎琢磨了哈。”
“下..下船了?”小佛爺一陣失神,沉默幾秒鍾後,苦笑着呢喃:“人心呐,呵呵..我拿他當親弟,他把我當表哥,走了也好,真讓我面對面,我的脾氣肯定收不住。”
我插诨打科的轉移話題:“行了,别感慨了,趁着有時間跟老闆彙報一下阿國那邊安保公司的近況。”
小佛爺禁不住笑罵:“看把你能的,都尼瑪自稱我老闆了,行呗老闆,你給我個郵箱,我抓緊時間發過去咱公司最近一個月的消費報表,你看看啥時候抽空報銷一下呗。”
我打趣的努嘴道:“厲害了我的哥,名字都得靠翻字典查着怎麽寫的你,現在都會玩伊妹兒了,不用那麽麻煩,你就直接跟我說說,最近發展咋樣。”
小佛爺吸了吸鼻子,聲音愉悅的介紹:“套用咱們偉大元首的話說,就是勵精圖治,努力實現偉大的華夏夢,安保公司現在茁壯成長,阿國、土庫曼、塔吉克一帶基本上沒啥對手了,常規安保八百人,核心成員八十人,紅寶石礦的開發差不多穩定下來,每個月都有八位數的分紅緊張,有安固士公司強大的人脈圈做保障,羅權源源不斷的火器供應,我下個月打算在伊國再整個分公司。”
我心滿意足的說:“妥妥的,等回頭分公司建好了,安排我過去當個CEO呗。”
小佛爺大氣的說:“你要是真過來,總公司的CEO讓給你都牟問題。”
我笑着說:“成,這事兒晚點研究,我有電話打進來了,先撂了哈。”
小佛爺破口大罵:“草你爹得,每次跟你說正經的,你就有借口,趙小三我跟你說哈,别嘚瑟,國内形勢越來越緊張,你真混到跟過街老鼠差不多的時候,羅家、韓家不可能爲你挺身而出,不是人家不講究,是現在的風聲特别響..”
不等他說完,我直接挂掉了手機,惬意的伸了個懶腰,不管怎麽樣,阿國的安保公司穩定下來,那群陪着我一路走過來的老兄弟們也算徹底有了着落,不至于後半輩子颠沛流離,杵在原地楞了幾秒鍾後,我發動着車子繼續出發。
因爲佛奴的那通電話,我硬壓下心頭的思念,繞着縣城附近的國道反反複複的轉了幾圈,最後在離家很近的一處高架橋上停駐下來,坐在車頂注視着我們村的方向看了良久。
天色逐漸明亮,國道上行駛的私家車比之前有多了一倍不止,我怕自己繼續從車頂上坐下去會被人報警當精神病抓起來,抽了一根煙後,将空蕩蕩的煙盒随手抛下橋,挺雞八感慨的自言自語喃呢一句:“人嘛,這一生從出生到死亡,總在不停重複着,相知,相識,相離,要是不發生點故事,怎麽敢輕易老去,往後好好的吧小阿奴。”
感慨完以後,我鑽回車裏,奔着青市的方向開拔,佛奴電話裏告訴我,要搞我的是“打黑辦”,也就意味着我最後的戰場要在那裏結束。
把車開出崇州,我幹脆拐進了臨縣,尋思着既然爹沒見着,不如去看看陳花椒這個“兒子”,駛進臨縣以後,我随便找了家小吃鋪,要了一大堆的吃食,給陳花椒打了個電話後,就開始大快朵頤。
饑腸辘辘的奔波了一宿,看到熱氣騰騰的大包子時候,我腸胃裏的食欲被徹底激發出來,一個沒注意,就狼吞虎咽的幹了八九個包子,到結賬的時候,我尴尬的發現兜裏好像沒錢了,最後剩下的一張銀行卡也被我塞進了佛奴的口袋,我四處摸索半天後,隻找到不到十塊錢,就又掏出手機按下陳花椒的号碼催促:“操,你特麽生孩子呢,磨磨唧唧的,想請你吃個早飯,不賞大哥臉啊?”
陳花椒火急火燎的回應:“哥,咱别催行不?你等我給我家老二換完尿布馬上到位,最多二十分鍾,不不不,最多十分鍾行不?”
我迷惑的問:“老二啥時候生的?咋沒聽你打電話呢?”
陳花椒挺委屈的呢喃:“你一天忙的跟黃半仙似的,神龍見首不見尾,蘇菲見你都得碰運氣,我能聯系上你嘛?行了,再等我會兒,馬上到位。”
挂斷手機,我尋思從攤子上坐着也怪尴尬的,幹脆又管老闆要了一籠小包子慢條斯理的咀嚼起來,就在這時候,距離我特别近的一個網吧裏突然跑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後面還攆着七八個口吐髒話的青年,從我身邊跑過去的空當,小男孩不知道被什麽給絆了一跤,一個猛子摔飛出去,直接把大門牙給磕掉半顆。
接着那六七個青年将男孩圍成一圈,擡起腳丫子就是一通暴揍。
小男孩抱着腦袋,躺在地上蜷縮成一隻大蝦米,滿嘴淌血的哀求:“光哥,我錯了,往後我再也不從網吧偷錢了..”
我搖了搖腦袋,不再觀看,繼續低頭扒拉面前的豆腐腦。
人性就是這樣的,你強他就娘,你弱他如狼,假如那小男孩敢孤注一擲的還手,最後誰能站着,誰會倒下,真不好猜測,但一個人要是慫了,喪失了還手的勇氣,那些揍他的人絕對會越發的得寸進尺,下手也會越來越狠。
這種定律,不管是小孩還是大人都一樣,那小男孩此刻面臨的情況跟我其實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不還手的最終結果是被痛扁一頓,而我不還手,有可能就是牢底坐穿。
就在我以爲那男孩的結局已定的時候,從旁邊街口突兀的蹿出來一個瘦竹竿少年,少年手裏胡掄着一把半米多長的切面刀,龇牙咧嘴的咆哮:“錢龍,我特麽來幫你了!”
幾個青年瞬間被後樓的瘦竹竿給吓退,閃到旁邊罵罵咧咧的放狠話,但是楞沒人敢繼續往前邁腿。
我好笑的撫摸下巴颏:“錢龍?這名字起得真硬氣。”
“滴滴..”一輛挂着五個車牌的純白色的奧迪R8打街口嚣張的開進來,緊跟着陳花椒從車窗抻出來腦袋指着那幫青年臭罵:“草泥馬,是不是瞎?”
幾個青年剛要發作,看清楚陳花椒車牌後,馬上沒有任何脾氣的縮了縮腦袋,掉頭離開,陳花椒車都沒停穩,忙不疊的蹿出來,朝我張開雙臂哈哈大笑:“來,小三子,讓叔叔好好抱抱。”
“去尼瑪得,咱媳婦呢?好巧沒摸她大腿了,中午你給安排一下哈。”我笑罵一句,跟他重重的擁抱到一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