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敢開槍,别說我們是一起同吃同住的戰友,就算是個陌生人,他們也會掂量掂量,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正常人多一點,沒人會想都不想的奪去另外一個人的姓名。
臨下車前,我沖着副駕駛上坐着的王志微笑道:“王志,你可得小心了哦,咱一哥平常是個啥人性,六班的兄弟都清楚,手裏有瓶醋就敢到處找人借餃子的主兒,跟他談合作,你不是與虎謀皮麽?最後再送你倆句話,花有百日紅,人與狗不同,自己領悟精神吧!”
我知道自己的這點小伎倆肯定動搖不了面前那對豺狼虎豹,但是能夠惡心他們一下,我也覺得蠻開心的,見利忘義的小人和薄情寡義的廢物,往往可以有一段從頭到尾的蜜月期。
我“咣”的一下狠狠摔上車門,皮卡車“嗡”的一聲迫不及待的離開,我跟宋鵬相視一笑,拔腿就朝着街邊的一條巷子裏沖了進去,剛才我看的清清楚楚,現在我們已經進入了部隊所在的順義區,眼瞅着天快亮了,等天亮以後,街上的行人多起來,我們完全可以慢慢的蹭回衛戍區去,反正羅權回來還得一陣子。
“虎哥,你說那兩個棒槌什麽時候會發現箱子裏裝的是一堆爛石頭?”躲進胡同裏,我倆順着牆頭翻過去,出現在另外一條大路上,繼續消消停停的遊蕩。
我摸了摸鼻子,笑着說:“我估摸着一時半會兒他們肯定沒時間研究箱子裏的東西,開箱之前他倆肯定得掰扯清楚誰立二等功,誰靠邊站吧?”
“哈哈,還是這個理兒,他們真是棒槌!”宋鵬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開心的笑了起來。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這小子傻乎乎的,猛不丁發現,其實他一點都不蠢,比如剛才從王志和程一面前演戲,我們完全沒有經過彩排,他表現的比羅權還要自然,看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換個角度想想,這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傻子,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門道罷了。
此時距離天亮已經越來越近,街邊時不時可以看到環衛工人“唰唰”的掃地,我又想起來了家裏的那幫兄弟們,過去經常半夜出去處理事,清晨踩着晨曦回家,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還好麽?
吳晉國和閻王那個變态有沒有難爲大家,有朱厭和那個神神叨叨的陸舞在,他們應該不敢怎麽樣吧,遠在上海的蘇菲和小念夏現在怎麽樣了,我家念夏差不多快三個月了吧,從她落生到現在,我總共抱過兩次,連滿月酒都沒來得及給孩子擺,我真特碼不是個稱職的爸爸!還有陳圓圓,那個傻妮兒...
見我愣在原地發呆,宋鵬輕輕靠了靠我胳膊問道:“虎哥,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使勁揉捏了兩下太陽穴,朝宋鵬擠出抹微笑。
“你是不是想家了?”宋鵬悶着腦袋問我。
我抽了口氣道:“是啊,想家了,也想她了,入伍快兩個月了,除了立正、稍息,也就學了一大堆沒用的手勢指令,不知道啥時候才能熬出頭,想想三年時間真夠漫長的,你說咱們這次回去,姜扒皮會不會教一些真格的東西。”
“虎哥,難道你沒打算留在部隊麽?”宋鵬詫異的望着我。
我撇撇嘴,沒好氣的說:“留部隊幹啥?跟你們這群老光棍沒事數雞八毛玩嗎?我家裏老婆孩子一大堆,一屁股事情等着我處理呢。”
“俺挺知足的,部隊裏穿得暖,吃的好,而且還能學到真本事,如果有可能,俺真想一輩子穿這身綠軍裝,萬一走運,将來能混個軍官當當,我爹在村子裏絕對有面兒!”宋鵬眨巴着一對如同孩子一般純淨的眸子笑道。
面對他真摯的笑容,我有點自慚形穢起來,我們班的幾個人,隻有宋鵬是真真正正來當兵的,王志和程一兩個王八蛋心術不正,一天到晚就琢磨些歪門邪道的事情,羅權則是爲了給自己家裏長輩兒證明,而我更不用多解釋,隻有宋鵬這個愣頭青真是抱着“保家衛國”的目的來到。
“鵬仔,你将來肯定是個好兵!”我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
宋鵬拱着嘴巴道,錯了虎哥,我将來肯定是個好軍官,不對,咱們哥仨肯定都是好軍官,咱們得一直一直在一起。
“必須的必!走吧,先找地方洗幹淨手臉去!”我倆肩并着肩,有說有笑的朝着街頭的一間網吧走去,從拉煤車的後鬥裏蹲了大半宿,我們現在根本不用化妝,估計都能被别人當成非洲來的友人。
按照原計劃,我和宋鵬負責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應付王志、程一以外,還包括那個虎視眈眈的十三班,所以我倆溜達進一間網吧沒有多做逗留,洗幹淨臉後,又順走兩個正全神貫注瞪着眼睛打遊戲的高中生外套,就悄悄的離開了。
從網吧門口的馬路牙子上,蹲着休息了十多分鍾後,我閑着無聊翻了翻口袋,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兜裏竟然有五塊錢,我晃了晃鈔票,朝着旁邊的宋鵬道:“走,哥帶你去吃大餐!”
宋鵬吞了口唾沫道:“虎哥,我有點疑惑,你說咱們到底是來當兵的,還是做偷衣賊的,我怎麽越來越覺得畫風不對呢?在王家鎮的時候,我和權哥就偷了人家三身工作服,這次剛剛回到京城,咱倆又順走兩件小孩兒的校服,這..”
“什麽這那的,戰争時期,能夠讓自己不擇手段的活下去,才能更加有效的剿滅敵人!班長的話,你都忘了?”我一本正經的訓斥道,就知道這個老實蛋又開始鑽牛角尖了,隻得搬出姜扒皮的話怼他。
宋鵬歪着腦袋想了想,頓時間茅塞頓開,沖我狂點兩下腦袋道:“虎哥說的對,是我迂腐了!”
之後,我倆從早餐攤上買了幾個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又順便打聽了一下衛戍區的方向,一邊大口咀嚼着包子,一邊沖着“回家”的方向邁腿,走出去大概半個多鍾頭的樣子,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路段。
我和宋鵬亢奮的互相看了看對方,宋鵬将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沖我唔侬:“虎哥,咱到家了!”
我笑着看向面前那條人迹罕至的單行道,隻要穿過這條路,就是京城衛戍區,每次負重越野訓練,姜扒皮都會帶着我們走這條路,此時天色已經完全大亮,路邊軍區指示牌的标志格外顯眼。
更爲顯眼的是指示牌旁邊停着的一輛沒有熄火的皮卡車,程一和王志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直哼哼,皮卡車的車頂上蹲着四五個身穿黑色運動服的平頭青年,跟我有過數面之緣的馬靖赫然在列,旁邊是那個叫唐恩的家夥,剩下三個青年眼生,我沒有太見過,雖然跟我們原計劃的人數略微有出入,不過還沒到接受不了的程度。
我轉了轉脖頸,伸了個懶腰道:“鵬仔,準備戰鬥吧!”
“虎哥,救命啊!”
“鵬哥,快救救我們吧..”躺在地上打滾的王志和程一瞬間像是看到親爸爸一般朝着我和宋鵬呼喊起來,一瞬間皮卡車頂的人全都直愣愣的看向我們。
“這兩個禍害,直到現在都不忘記禍害咱們一把!”宋鵬憤怒的吐了口唾沫,我搖搖頭,和宋鵬小心翼翼的繼續往前走,想回衛戍區,就必須走這條道,這一戰避無可避!
“老兄,别來無恙啊,可算等到你們了,你把我騙的好慘啊,沒想到咱們竟然還是戰友!地上那兩個廢物是你們六班的嗎?”馬靖和唐恩從皮卡車上蹦下來,馬靖眼角黑青,一腳踏在程一的腦袋上,面露譏諷的問道。
“我不認識他們,你認識麽?”我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裝模作樣的問旁邊的宋鵬。
“我也不認識!”宋鵬氣鼓鼓的搖頭。
“我不想說廢話,佛頭呢?”唐恩耷拉着一張吊死鬼似的長臉,狹長的眼睛盯盯的注視着我問:“是不是在那個大傻個兒身上?”
“你猜呢?”我打了個哈欠,面色無懼的冷笑,反正今天這頓打肯定是免不了,我索性硬氣到底,下意識的揉了揉之前被他掐黑青的胳膊肘。
“看來你的皮又緊了!我幫你松松...”唐恩拳頭攥的“咯吱”作響。
旁邊的宋鵬直接伸手一指唐恩,“呸”的吐了口唾沫,低吼:“裝逼貨,敢不敢跟我單挑!”
“你要跟我單挑?”唐恩戲谑的回頭看了眼車頂上的幾個青年,他們全都“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什麽了不得笑話似的,笑的那叫一個谄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