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的血腥味兒,再混上豬圈臭烘烘的味道,聞起來讓人忍不住作嘔,我身上早就從裏到外被雨水淋透了。
我轉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每邁一步,都覺得有千金重。我摸出兜裏的手機,朝廳堂裏走,試圖尋找燈的開關。
腳下好像踢到了什麽,我迅速将手機朝腳下照了照。
盡管光線有些昏暗,還是驚的我冒了一後背的冷汗,是警察用白布将張爺爺的屍體蓋在了這裏。那我,剛剛踢到的,該不會是張爺爺的頭?我心跳加速,不敢去掀開那血迹斑斑的白布,努力讓自己鎮定,繞過屍體,繼續尋找開關。
一瞬間,隻覺得天旋地轉,手機被我摔了出去,頓時渾身疼痛,我用手擦了擦額頭,竟有些黏黏的,我能清晰的聞到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慌亂的在周圍摸着手機,這是什麽?人的鼻子,然後是眼睛,那是沒有合上的眼睛。
“啊”我忍不住驚聲尖叫,從未有過的恐懼占據我的大腦,連滾帶爬,不顧一切朝着那半開的門跑去。
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摔了出去,我顧不得滿嘴的泥巴,朝大門的方向狂奔。
用力扯着大門,回應我的确是重重的鐵鏈聲,一下一下撞擊着大鐵門,憑我怎麽用力,也打不開門。我回頭看那屋子,那漆黑如同漩渦一般,似乎要将我吸進去。
我不敢再看下去了,掃了一眼周圍,整個院子幾乎沒有避雨的地方,風吹的倉房門,“嘎吱、嘎吱”,那聲音直鑽人心。
我哪裏還顧得那麽多,拼命的朝着狗窩跑去,隻有這裏才是最安全的,我努力抱住雙腿,渾身忍不住顫抖,就這樣蜷縮在狗窩裏,隻希望這樣恐怖的夜晚能早點結束。
也隻有狗窩裏還可以爲我遮風擋雨,不至于涼到骨子裏。
一夜戰戰兢兢,直到聽見鐵鏈撞擊門的聲音,我才迅速爬出狗窩。隻見村長和幾個村民懶散的走了進來,他手裏拿着粗粗的鐵鏈,我瞬間明白昨天出不去的原因,這是怕我去找他們嗎?與其說他們怕我還不如說他們怕被我染上什麽厄運。
我握緊雙拳,強忍着心中的怒氣:“王叔,你這是做什麽?”我的目光落在了鐵鏈子上。
“這不是警方交代了,不要讓别人亂進現場,雖是自殺,但還是鎖住了好。昨天不是讓你上我家,你不去嗎?”村長臉上堆滿了笑容,油光锃亮的臉,讓人看着惡心。
也罷,和這樣的人争高低簡直是浪費生命,還是安葬張爺爺是大事,“還是趕快讓張爺爺入土爲安吧!”
我轉身走在前面,一進屋門有些心發慌,看到張爺爺那死不瞑目的雙眼,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一個後退踩在了村長的腳上,他扶住了我,然後,彎腰撿起了我的手機,遞給我。什麽都沒有說,朝着張爺爺的頭走去。
昨天也沒有仔細看這屋子,之前我們吃飯的那個桌子,變成了香案,桌子上多出了一個鼎,鼎裏插着三柱大香,很粗的那種,香隻是頭有些發黑,好似都沒有點着。桌子的四角各有一個小碗,我想那便是小黑的血。
村長将張爺爺的眼睛合上,然後讓後面的幾個村民拿出白布,将頭和張爺爺的屍體放在一起,重新包了起來。
他用力一掀,将整個桌子掀翻:“小冶,這張大爺的屍體我們拿去挖個坑埋了,你就把他這屋子打掃幹淨吧!對了,那條黑狗過會有人會來拿。你就不用管了。”
村長說完,拍了拍手,看了看一地的雜物,沖我點了點頭,便和那幾個村民擡着張爺爺的屍體出去了。
看着小黑幹癟的屍體,就像被吸血鬼吸幹血液的幹屍,可剛剛桌腳的四碗血不可能讓小黑變成這樣幹癟的狀态,我狠狠的搖了搖頭,不想再去發現什麽了。找了個棉布單子将小黑蓋上。
走到我第一天住的那個房間,拿出幹淨的衣服,匆匆換下髒兮兮的衣服,換好後,塞進了我的背包。
我撿起被村長打翻在地上的鼎,端到眼前仔細查看,上面有許多奇怪的符号,都被染上了血迹。我鬼使神差的擡起桌子,将鼎端端正正的擺放在上面,拿起火柴,将已經折了一半的三柱大香,點燃,這或許就是張爺爺想要的吧!
打掃了一個下午,在我的努力下,終于血腥味淡了不少,桌上的三柱大香,依就燃燒着。看着飄渺的雲煙,我猛然想起祖父墳頭上的紅色包裹,那可笑的名單,也許,我應該去把它找回來。
我環顧四周,至少白天沒有夜裏那樣讓人感到恐懼,我背上行李,決定先去尋找那封信,按照村長的說法一會會有人來帶走小黑,所以我隻把大門輕輕關上。
這次上山我沒有過多矯情,直接按照祖母的方式,很快就走到了祖父的墳頭前。
看到墳頭上的破舊器具,腦海中不禁出現昨天張爺爺家那血淋淋的畫面,我撿起墳頭上破舊的器具,仔細打量,這器具上的符号竟和張爺爺那個鼎上的符号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器具上的字是燙印上去的,而張爺爺的那個符号是用畫上去的。這之間真的有聯系嗎?我腦子裏有太多的疑惑,卻無人來給我解答。
“嗡嗡嗡、嗡嗡嗡”一陣顫抖,我拿出手機一看,是妹妹打來的。
“你不好好在北京待着,跑回老家幹什麽?我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這電話都打了兩天了,現在你才接。”還沒等我開口,對面就是劈頭蓋臉一頓埋怨。
“這不是清明節假期,我最後一次來看看爺爺,以後就沒有機會回來了。”我伸着脖子向山下望了望,那一抹鮮紅挂在半山腰,我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慶幸它還在這裏。
“哥,你有沒有聽我和你說話?喂,鬼冶?”我的思緒被這吼聲拉了回來,能想象她雙手掐腰的樣子。
“我這裏信号不好,就不和你說了。”我想趕快結束這對話,好把那個信拿到手。
“你那邊有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我剛要挂斷電話,手卻僵在了空中。我沉默了半晌還是決定告訴妹妹。
“最疼你的張爺爺昨天走了。而且,他的死挺詭異的。”我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鬼靈打斷我,“哥,你哪裏都不要去,就在村裏等我,我已經下了火車,明早就坐大巴車過去。”她的話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甚至她聽了張爺爺的死都沒有感到悲傷,這般鎮靜仿佛一切她早就知道了一樣。
此時此刻,我覺得這個唯一在世的親人,競變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