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讓人撿出兩碟子送去給祖母與哥哥,周延之便進屋了,他見周秦面前擺着一碟桂花糕,笑道:“好不好吃?”
周秦連忙點頭,道:“聽說祖母直接就拿過來了,你嘗過沒?”
說着将面前的細瓷碟子推過去讓周延之。
周延之爽朗一笑,道:“難得你想吃點東西,如今又還傷着,我不同你搶。”又道,“我跟祖母說你是饞貓,眼皮子淺,吃個點心還眼巴巴的,結果被她罵了。”
周秦忍俊不禁,指着他笑道:“活該挨罵!我也要罵你!我是饞貓,那你是什麽?前年是誰大夏天的想吃烤羊腿,又怕被祖母說,央着求我的名頭去買來着?如今我不過想吃點子桂花糕,倒被你笑話。以後好吃的再沒你的份!”
又對着在收拾碟子的芳草道:“哥哥那碟不給他,咱們留下來自己吃!”
芳草笑嘻嘻地道:“好沒意思,眼下姑娘說不給少爺吃,等會少爺稍微哄兩句,兩人就又好了,還要我重新分出來,何苦來着。”
周延之便拱手投降道:“妹妹這丫頭好生厲害,還拿話來将我,我錯了成不成?我那份讓與妹妹,明日還上街瞧瞧有什麽新鮮吃食,拿來賄賂,以後好吃的也備我一份,成不?”
兩兄妹互相作弄了一番,周延之見妹妹精神不錯,于是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頭,溫聲問道:“這幾日還燒不燒了?”
周秦搖了搖頭,道:“孫奉藥說了,略有些燒是正常的,是在散熱,這兩日已經不怎麽燒了,也睡得好。”
周延之便松了口氣,道:“真要快些好起來,你這回吓死我們了。”
周秦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頭道:“我已經算躲得快了……”
當時那個場景,她與芙蓉距離不到三步,能躲開要害部位,真的該稱贊她反應敏捷了。
既是提到這事,周秦就忍不住問道:“審問出來什麽沒有?怎麽沒聽說有後續了?”
周延之道:“說那芙蓉是交趾細作,想要報複承恩公府同我們家,因叔叔與田儲領兵坐鎮廣南,又滅了交趾,雖說已拿下升龍府,可卻走失了李長傑,乃是李長傑在後頭作祟。”
當日芙蓉被抓,先是徽園中人将其拿下,後才來交給了京都府去審訊。審到如今,也沒交代出什麽有用的消息。提刑司自然是不蠢的,也曉得順着買賣芙蓉的牙人查下去,誰知逮到那人牙之後,就止步了。
芙蓉的身世做得實在是幹淨,她在人牙子處挂的出身是廣南西路邕州府治下的一處村莊,因交趾屠城,跟着父母兄妹進京投靠親戚,誰知半路親人被交人所害,獨她一人逃了出來,便自賣自身,又轉了好幾道販子,才入了那人牙手中。
現如今芙蓉出了事,去查她的戶籍,這才發現全不可考——邕州當地州府之中的檔案,早在交趾屠城當日,就被李長傑銷毀掉了,自然無從查核。
人牙子也許在遇上自由人的時候會多幾分小心,可若是同行互相轉賣,總想着上一家已經核過,自然也就随意看看就罷了。芙蓉都不曉得轉過多少重手,問起那牙人,她回憶了許久,才模模糊糊給出一個大概的描述,說是上一家是過路的販子,因家中事急,匆忙把手頭幾個人都賣給了她。
周延之将府上得到的消息都說了,頗有些無奈地道:“如今已經成了一樁無頭案,我們又不能插手——撬不開犯人的口,其餘線索又斷了。”
周秦的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頭。
怎麽可能事事都這麽巧,交趾區區小國,居然有能力在大魏布下這麽漂亮一個局,這種搪塞之語,也隻能說給街頭巷尾的閑客當戲聽罷了。
兩人正說着話,門口的小丫頭進來禀道:“老夫人來了。”
趙老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她進來之後,屏退了左右侍從,對着孫子孫女道:“你們叔叔寫了密信回來。”又轉向周延之,“你去譯一譯。”
護國公府自有一套密語,隻是十分少用,今日一接到,趙老夫人就覺出不對,打聽了孫子在孫女處,索性拿着信親自來了。
周延之自然也曉得動用密信的嚴重,他立刻站起來,接了信就去了一旁的桌案上,另取了一張白紙,開始逐字逐句重新謄寫内容。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把譯就的信紙拿了過來,當先遞給了趙老夫人。
而田儲一離開護國公府,立刻着人在外頭置了兩桌酒席,讓韓青等請京都府衙負責刑獄的胥吏以及提刑司中相關之人各吃了一回,專打聽周秦徽園遇襲之案的進展。
晚上,他聽過手下之人的彙報,次日一大早,特意又去了韓府。
韓公素早已收到徽園的信,一見到外甥,立刻嚷嚷道:“你這小子!沒事跑去折我的四季木樨幹嘛!”
田儲聽着一怔,半晌才“哦”了一聲,淡定地道:“我自有用。”
韓公素一陣心疼,偏生這事又是自己疼愛的外甥幹的,罵也不好罵,罰又舍不得,隻得道:“你知不知道那木樨多難得!我育了這十幾年才得了幾株,幾年裏通共開了兩棵樹,還沒怎麽賞玩,就被你把花枝全給下了!”又問道,“好端端的,你要那桂花幹嘛?”
田儲不好說是給别人家的小姑娘做桂花糕去了,隻得繞過後頭那個問題,回道:“我有大用,改日讓人從桂州給你運幾棵稀罕的桂樹過來。”
韓公素知道自己這外甥的性子,他不願意說的,再怎麽問都沒用,也隻得不再追究,口中直道讓多運幾個品種過來。
田儲一一答應了,也不多閑聊,直接問道:“上回襲擊護國公府那名交趾細作,聽說是在徽園中拿住的,究竟當時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