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顧家到底也是官宦世家,雖然近些年沒落了,依然有些故舊在。顧二老爺進士出身,往日也有許多同門、同科,不少舊識現下正在京城做官。趁目前暫住在護國公府,借着勢,陳夫人便也出去交際起來。
顧蓮菡匆忙來約周秦同遊徽園,就是因爲陳夫人重新與尚書省左司郎中衛長揚的夫人張氏搭上了關系。衛家有兩子一女,長子已經成家,次子今年十八,正是說親的時候。
兩家來往了幾次,張氏說眼下春花正好,邀請陳夫人帶着女兒去徽園賞花。聽說顧家目前暫居在護國公府,還特意給趙老夫人、周秦下了帖子。
顧蓮菡才與周秦說了這事,後腳衛家的帖子就到了。如果是往日,這種不熟悉的邀請,周秦是必定不會答應的,可架不住嬌嬌怯怯的顧蓮菡一番苦求。
顧蓮菡已經十七了,隐隐約約的也有感覺,曉得自己這一回進京是爲了什麽。她畢竟初來乍到,性子又軟,猜到要去相看,心裏就先虛了幾分,隻求周秦去做個伴,給壯壯膽。
周秦被她纏得不行,隻好問道:“你問過舅媽沒?”
顧蓮菡忙點頭道:“就是我娘讓我過來的!”
周秦無奈,拿了帖子去問趙老夫人。
趙老夫人一聽,想了想,于是道:“到底是客,又是第一回出門,你陪顧表姐去吧,我就不去了。”吩咐周秦不要亂跑,注意安全雲雲,念叨了許久。
周秦笑道:“過幾天才去呢,不着急。”
趙老夫人這才罷休,又對周秦道:“聽說前兩日承恩公不知怎的突然驚了馬,你幫延之備點禮,我改日讓他送過去。”
周秦應下了,卻不由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麽會驚馬?”
“聽說是行至鬧市間出的事,好在他身邊護衛衆多,把馬給制住了,最後隻折了胳膊,還有些擦傷,沒什麽大礙。”趙老夫人道,“你們出去也小心些,多帶幾個伺候的。”
周秦點了點頭。
從前護國公府與承恩公府來沒什麽交情,遇上這種,送個禮也就算了。可如今經過廣南戰事,田儲又還在與周嚴搭手,于情于理,周延之都要親自去探視一下。
過了兩天,周延之從承恩公府回來,一家人吃完晚飯,聊起了田炳的傷勢。
“不是很嚴重,聽說是剛好行至浚儀橋街的時候,有人鬥毆滋事,承恩公一時沒注意,這才驚了馬。”周延之道,“我今日還遇上宮中内侍來賜藥了。”
趙老夫人笑道:“聖人就這一個弟弟,若不是不方便,恐怕自己都要跑出來看看。”
田太後确實是不方便。雖然擔心弟弟的身體,可最近,她實在沒有太多精力去管。
慈明宮中,田太後手中捧着前線發回來的戰報,桌上擺着京都府尹呈上來的急件,心中卻想着不相幹的事情。
宮中死了一個才人。
今天能無聲無息地燒掉一個明華殿,安知明天慈明宮會不會毫無征兆地走水。不把背後的主謀給揪出來,她寝食難安。
内侍查來查去,除了查到明華殿走水是有人故意爲之,就沒什麽進展了。所有那日在明華殿當差的人,不是有不在場的理由,就是已經死了。倒是宮中有了風言風語,說那天晚上有人見到過尚榮殿的宮女去明華殿。
尚榮殿是楊妙芳的居所。
田太後絕不相信楊妙芳一個翰林之女,在入宮僅僅幾個月的情況下,能有辦法做到這樣的事情。
越是把事情料理得這麽幹淨,越是說明了對方對宮中是多麽了解。
這種陰私的行事手法,讓她忍不住懷疑起一個人。
田太後把王文義叫了過來,吩咐道:“讓人去看看安甯最近在做什麽。”
交代完這件事,她拿起了護國公發回來的交趾戰報。
周嚴帶着八萬大軍,一路收複各州縣,又間道直抵富良江。
交趾列戰船四百餘艘,阻攔于江面之上,兩軍正在對壘當中。
仗打到如今,有周嚴領兵,勝利隻是時間問題。
麻煩的是等到周嚴班師回朝,該怎麽安排他的獎賞。
北地是肯定不能再讓他回去了,更不能讓他留在廣南。經過這一次,田太後算是看明白了,周嚴這種将帥,用兵出神入化,身上又沒有什麽污點,若是給他經年累月地待在一個地方經營,過上十幾二十年,又是一個土皇帝。
是把他調回京城跟褚禛打擂台,還是讓他去西邊盯着那群不安分的藩人,田太後還沒有想好。
将戰報放在一邊,她重新拿起了京都府尹遞上來的折子。
自上元節至今,京都府抓了三千餘起鬥毆事件,偷竊更是不計其數,意料之外的是,從幾個小偷嘴中,倒是審訊出了許多名交趾的細作。
因事涉機密,京都府尹特上折請發落。
看了這份折子,田太後略有幾分吃驚。
怪不得近些日子朝堂之中開始鼓吹起暫停交趾戰事,兩國停戰求和之風。
升龍府危在旦夕,交趾這回居然聰明起來,跑來遊說大魏的朝臣。
這些個臣子,看到了真金白銀,奇珍異寶,就把邕州被屠的幾萬子民抛到了腦後,廣南死的十數萬人,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數字而已。
田太後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身爲大魏人,又拿了朝中俸祿,還要吃裏扒外,這等人實在是可惡。
想到隐隐站在停戰求和一派的褚禛,她心中把周嚴調回京城的念頭,又重了幾分。
仔細算算,最多到拖到五月,交趾之戰也該告一段落了,屆時把周嚴調回京來,另派人去接替。
還有田儲。
原先并不覺得,這回走得久了,田太後才發覺有些事情還是自家侄兒使喚得順手。如果田儲此時在京城,許多棘手之事就可以交由他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