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大了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複述了一遍:“郡主,您的意思是,讓我找幾個混混,把護國公府上姑娘的臉給毀了?”
趙環倨傲地點了點頭。
事情太過荒謬,已經超出了陳三哥的理解範圍,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道:“護國公府的姑娘每回出門身邊都會跟着許多護衛,上回在荊州我們還交過手,那些護衛沒有一個是等閑之輩,哪裏是幾個混混就可以接近的……”
趙環面色一變,斥道:“你這蠹祿,不曉得去找些亡命之徒嗎?!一個不成,十個八個也不成?再不行,尋幾個會使刀使槍的女子不會嗎?!我不信那些護衛時時跟着她!我交代你辦事,你不想辦法辦妥了,怎麽還那麽多推三阻四,難不成我喊不動你了?!”
被趙環這樣一罵,陳三哥哪敢回話,隻得老老實實地聽訓。
他膽戰心驚。
佳城郡主的想法越來越瘋狂,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她毀了護國公的姑娘的臉,對她沒有一丁點好處,若是被發現了,還要留下話柄。對方是公侯之府的千金,出身家族還是大魏數一數二的武将世家,真個惹毛了,一定要争個子醜寅卯出來,就是燕懿王出面,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啊!
畢竟王爺的封地在蜀地,本身也隻是個閑散王爺,雖然天潢貴胄,可與正受田太後倚仗,日前掌着軍權,又在京城内經營了大幾十年的護國公府比起來,耍陰的,也許真的玩不過。
他并不了解趙環與周秦之間的過節,是以不明白郡主爲什麽對一個什麽都沒幹的小姑娘如此惡毒。
佳城郡主的心思,換做誰都很難跟上。上回在楊府宴會之中,她就已經極怨恨周秦壞了自己的好事。
她是不會去反省事情起源爲乃是自己一心設計田儲,好要找到沈浒下落所緻,更不會覺得周秦是被拖累,隻一心想着周秦與田儲壞了她的好事。
今日又在這桂州城中巧遇,對方仍舊舒舒服服地做她的公府千金,一絲汗毛都沒有少,七八名丫鬟拱衛着,而自己不僅吃了這麽多苦頭,還失了手指,沒了半隻耳朵。天底下哪有這般沒道理的事情!憑什麽?!
趙環罵了一堆,有些疲乏,喝了口水,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等等!你說,若是把那周秦的手指給削下來,讓那巫蠱之人重新接在我的手上,可行嗎?”
陳三哥差點都要把頭給搖斷了,他覺得從京城到廣南這一路,雖然隻有短短數月,卻幾乎已經耗幹了他的心力,這一趟跑下來,至少要少活五年!他努力平心靜氣,壓着聲音道:“郡主,如果您把護國公府姑娘的手給削了,無論咱們最終能不能找到那巫蠱之人,最終誰都會覺得這是您幹的!”
陳三哥發誓,他絕對沒有嘲諷佳城郡主的意思,可郡主卻極惱怒地道:“凡事講證據!她懷疑是我幹的,難道就一定是我幹的了?有人敢在沒證據的情況下把我抓起來嗎?别說抓我了,敢把你們抓起來嗎?!打狗還要看主人,跟着我,你怕什麽?!”
就是跟着你才怕啊!
陳三哥差點就要把自己心底裏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趙環又道:“啰嗦什麽,趕緊先把那奇能異士給找到了,周秦的事情先放一放。”
雖然陳三哥極力反對,可趙環起了的念頭,幾乎從來沒有人能打消。
她越想就越覺得滿意。
回憶起剛剛與周秦巧遇的場面,對方一雙手雖比不上自己的完美,卻也十指纖長,白玉如霜。要接到自己手上的手指,自然不能出去随便找那些平民,幹巴巴,醜兮兮的就算了,還從小疏于打理,她不能忍受自己的手上被接上賤民的手指!
可若是周秦的手指,卻也勉強能忍,還能每次看到自己的手,就想到對方吃癟的表情,真是太痛快了!
還有耳垂,她記得周秦的耳朵十分小巧,下頭卻也墜了微厚地耳垂肉,與自己的耳朵有幾分相似。
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隻要手下這群人能把那會巫蠱的奇人給找到了,手指,耳垂都是現成的!自己再不用殘着手了!
趙環想得極美,陳三哥卻是慌得不行。
世上除了神仙故事,鄉野奇談當中,根本找不到什麽斷臂再生,重接指頭的事例,他就算把廣南每一寸土地都踏遍了,也找不出半個能幫佳城郡主接上手指的奇人。
再說把護國公府的姑娘毀容的事情……簡直可以用得上喪心病狂來,妄自尊大形容了!
要知道,郡主日前可是住在桂州府的後衙當中,雖是才到,她卻聽許多人都說了,如今後衙都是護國公府的女眷在大點,巡衛的除了衙役,就是護國公府的護衛,郡主是哪裏來的自信,能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掀起浪花?
不過既是得知了,他也不能裝傻。
還記得承恩公世子十分看重護國公府的周延之,自己既然有意要依附于他,這現成的投名狀也該交一交了。
這樣一來,雖無法直接告知護國公府的人,卻也可以曲線救國,側面提醒一番,也算是平了良心上的不安罷。
陳三哥不由得苦笑。
本來還在掙紮,要不要接受田儲的邀約,如今不用選了,郡主替自己做了決定。
他捏緊了拳頭。
還是得早日把郡主送回京城才行,無論什麽法子!
陳三哥這邊正要找個時機去尋田儲,沒成想,他才出了趙環的門沒多遠,就有人請他去見“田都尉”。
一路同行了這麽久,陳三哥自然明白所謂的田都尉就是承恩公世子爺,忙跟着人去了。
才進門,行過禮,還來不及請個安,就聽田儲道:“你留意一下,似乎郡主腦子有些不清醒了,不要讓她傷害到了旁人,如果她有什麽想法涉及到了護國公府,無論上下,皆來知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