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卿又是擺手,又是搖頭,臉上還露出了一個驚吓的表情,驚魄未定的模樣,惹得周秦忍不住笑了出來。
後頭侍立的丫頭們也紛紛低下了頭掩嘴。
何亞卿見此行狀,郝然道:“真不是,不用勞動大駕了!”
他坐在一旁,看着她笑,竟也覺得自己丢個臉也挺好,難得讓對方如此開心。
等兩人重新端坐,何亞卿才道:“上一回妹妹抓到的那兩個和尚如今關押在牢中,已經審了好幾輪,交代得七七八八了,這幾日我一直在外頭捉拿奸細,想來想去,也不明白你是怎麽看出他們有問題的,隻好來問。”
居然是因爲這個。
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天,突然一提起來,周秦倒是怔了怔,好容易才反應過來,她想了想,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于是四周環視一圈,指着幾步旁的假山池塘道:“看這池塘,何三哥有沒有什麽想法?”
何亞卿不解地揚了揚眉。
周秦隻得解釋道:“從這池塘裏頭,你看出了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何亞卿湊過頭去。
那池塘不過一丈見方,上頭飄了些許浮藻,裏頭一群小魚兒遊來遊去,偶爾還能見到幾尾活蝦。
何亞卿看了半晌,實在是瞧不出有什麽特殊,隻得勉強道:“這魚養得不錯……”
周秦差點一個憋不住,又笑了出來。她努力忍着笑意,道:“倒也不錯,你再看那魚,與咱們京城裏池塘中養的魚有什麽不同?”
何亞卿端詳了半天,恨不得抓出一條來把鱗片都數一遍,卻依舊是毫無所獲,他隻得撓了撓頭,道:“好像也沒什麽區别……”
說完,他有些坐立不安,偷偷瞄了周秦一眼,仿佛擔心對方覺得自己蠢似的。
周秦見他的表情有些不對,連忙安撫道:“何三哥平日裏想來也不怎麽關注這個,看不出不同也很正常。這池中最多的有兩種魚,一種叫美人蕉,一種叫琵琶魚,一般都不會養在小池塘中,隻會放養在後院的湖裏頭,因它若是入了水,見着吃食就會搶,而且不同于其他的品種,長得極快,往往不要一個月,就能從半指長長到手掌長。”
何亞卿聽她這樣說,重新去看回池塘中的魚,都是兩三寸的長短,于是問道:“這魚想來養了半個月?”
周秦點了點頭,又指着時隐時現的蝦道:“這叫金錢蝦,不常見,晚上拿光一照,能見到身上似乎有一個銅錢在閃,會侍弄的養了這種蝦都會再添上翠魚,翠魚夜晚鱗片也會發光,與金錢蝦相互映襯,觀賞起來更爲有趣。”
“左邊角落裏頭的那一隻,瞧見了嗎?那就是翠魚。”
何亞卿依言輕手輕腳地走近了,偷偷去打量那翠魚。
周秦待他看完,複又道:“知道金錢蝦要與翠魚一道養,應當是個老手了,可他偏又把美人蕉同琵琶魚放在小池塘中,這是一點也不懂園林之道的人才會做的事情。你再看這園子,花花草草都長得十分繁茂罷?”
何亞卿左右環視,點了點頭。
“你平日裏并不在意,是以也瞧不出來,那邊的月月紅早該要剪枝了,至少要把岔出來的枝幹的修了,可門園不僅沒有修剪,反而把主枝給去了。”周秦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兩根枝幹,估計是剪枝的人收拾的時候不小心遺漏的,“你再看那欄杆邊的萬年青,也是處理得亂七八糟,一看就是不懂的人去剪的,可園子裏的其他上了年頭需要精心伺候的花草,卻又長得并不差。”
何亞卿掃了一眼園中的植株。
“我說了這麽多,你察覺出什麽了嗎?”周秦問道。
何亞卿有些猶豫地道:“這園子……近日換了打點的人?”
周秦微微一笑,點頭道:“我是這樣覺得的。”
語畢,喚了個小丫頭過來,讓她去問管園子的人。
不一會兒,小丫頭一路小跑地回來了,她一臉的佩服,道:“真讓姑娘說準了,這園子原本是一名積年的老門園在照看,他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腿,日前在家養傷,如今換了個雜役在接手。”
“看來咱們都沒猜錯!”周秦笑了笑,轉過頭,正要與何亞卿說些什麽,卻正好對上了對方一雙眼睛,正一霎不霎,定定地看着自己。
偷看卻被當場被抓了包,何亞卿的臉瞬間又紅了。
他覺得自來了廣南,每回見到周秦自己都會變得蠢呼呼的,偏生他又希望能盡量表現得好一點。
何亞卿像做賊一般地掉轉過頭,裝作自己在看園子的樣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道:“那那兩名和尚?”
周秦道:“那也是湊巧,我們半路上歇了一處廟宇,正巧我聽到裏頭有和尚在議論,說遇上兩個僧侶,打招呼也不理會,見了寺廟也不拜會,便覺得有些奇怪,後來半路遇上那兩個和尚,心中便存了打量的想法,正巧有一人摔了一跤,他那一雙鞋簡陋得很,能賣個十多文就不錯了,可包袱裏的白面炊餅卻值不少。”
“沿途沒有什麽人煙,想來是沒處去化緣的,廣南戰亂了這麽久,他們既是從柳州方向過來的,想來也曉得如今柴米貴,舍得吃那樣好的炊餅,也不舍得買一雙舒服點的鞋,本身就是一樁不對勁的地方了。摔在地上,不去撿掉在水灘上,收拾收拾還能吃的饅頭,卻急着照顧那雙不值錢的鞋子,更是一樁不對勁的地方。”
“等他把腳露出來,一個雲遊僧人,一路全靠腳程,居然有那樣白的腳,别說傷口了,連老繭都沒有一個,更是令人覺得奇怪。”
“好似打鐵的手掌一定比常人粗,碼頭扛貨的身上的肉一定比常人壯實,做什麽行當,一定會有那個行當特有的特質。那僧人一切都不合常理,我自然會覺得他不對。”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