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後退了幾步,打算接着起跑的沖勁踩在牆上,翻将出去,可還沒等他發出力,旁邊一個人聲突然響了起來,道:“何家少爺,您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裏做甚?”
何亞卿吓得腳都扭了一下,轉過頭去,卻是張璧笑呵呵地站在不遠處,對方手裏提着一個燈籠,可燈籠裏的蠟燭卻沒有點燃,若不是聽着聲音耳熟,這烏漆墨黑的,他還真不敢認。何亞卿還未來得及答話,張璧又道:“何家少爺快回去休息罷,我家老夫人與姑娘臨時決定,明日要去遊逛漓江,本要尋您,誰知您這廂已經睡了,正巧如今遇着,也不用明日再說了。”
語畢,裝做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拱衛着何亞卿回了房。
何亞卿根本不曉得自己是哪裏走漏了風聲,雖有明日可以同周秦共遊漓江這事打着底,可他所圖并不是一日共遊,而是長久相處。若要從正途走,必要有了軍功,得了功名方才有那麽一線希望,他本來打算今夜連夜趕路,争取在後天追上護國公的隊伍,努力将自己推銷給未來的叔叔,誰知出師未捷,讓他恨也不是,惱也不是。
好在他想來性子爽朗,從不鑽牛角尖,既是已經被抓,便安安心心睡了個大覺。
次日一早被下人叫醒,何亞卿換了衣服前去給趙老夫人請安。
一進門,祖孫兩已經在裏頭說話了。
周秦見他來了,不由笑道:“何三哥昨晚睡得可好,沒摔着吧?”
何亞卿鬧了個大紅臉,小聲道:“周妹妹想到哪裏去了……”
趙老夫人笑了笑,道:“你個小促狹鬼,沒事捉弄人家幹嘛,我叫你打發個人去伺候何家小三,你偏偏不讓,還要給他跑出去了再叫人給攔下來,若是出個什麽岔子,你要怎麽收場?”說着白了周秦一眼,道,“去,還不快給你何家三哥道個歉!”
何亞卿這才曉得昨日自己的打算早就叫人家知道了,隻覺得丢臉極了。
卻見周秦俏生生地朝着自己走了過來,福了一福,笑得十分高興的樣子,道:“何三哥莫生氣,邕州那邊情況不明,桂州也隻是暫時安定,二叔跟哥哥都已經去了邕州,隻剩我與祖母在桂州,若是你也跑了過去,我們兩個婦孺,卻是要交給誰來照看。還望何三哥好好思量,留在桂州好好看顧我們祖孫兩罷。”
她這一席話聽起來全然是從自身角度出發,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給何亞卿面子,架着梯子讓他下台。何亞卿聽了她的軟話,雖是知道不過是哄着自己而已,卻是心裏覺得甜滋滋的,暗道:罷了,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己雖不是英雄,可對着喜歡的人,硬不起氣也是正常的……如今已經走到這一步,隻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了,往好處想,若是能在這段日子裏讓趙老夫人覺得自己可靠,又讨了周秦妹妹的歡喜,也算得上是有所收獲。
至于功名之事……隻求父親看在自己言辭懇切,又是一心爲了有出息的份上,不要來信逼着自己回京,若是能跟着護國公掙個前程,也不負自己來此走上一朝了。
三人用過早食,便一同出了門,很快到了漓江邊上。
周嚴南下邕州,爲了安撫桂州城内上下的憂慮之心,趙老夫人昨日請了府衙上下的官夫人去做客,聽了一回戲。
今日帶着周秦出門,表面上是大張旗鼓地遊漓江,實際上是爲了向滿城的官民表示,所有局勢仍在護國公的掌控之中,周嚴的老母、侄女都在桂州,仍然是安心玩樂,一切都與往日無異,既沒有打算躲往内陸,也沒有龜縮在府中,不敢出來。
何亞卿原本不明白這裏頭的意思,直到他見趙老夫人大張旗鼓地繞着最遠的路,帶了許多護衛,圍着大半個桂州城走了一圈才到了江邊,城中上上下下,人人見了都指指點點,頓時悟了過來。
他暗暗感慨,覺得不僅行軍打仗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這坐鎮留守,也有許多值得注意的技巧,于是更留意起趙老夫人的一言一行起來。
幾人順流而下,看着天色已經接近午時,就在途中一處寺廟停了下來,打算去裏頭暫歇一會,再由陸路回城。
那寺廟雖小,倒也幹幹淨淨,裏頭不過四五個常住的和尚,又有兩三名挂單的,正圍在一桌,吃着一小盆青菜豆腐拌飯。
張璧先去打點好了,又請了個老和尚出來同趙老夫人說話,周秦見那寺廟後頭有一樹早桂開得極好,後院裏頭也沒人,便踏出去細賞那桂花。
那早桂需要一人環抱,不曉得已經栽種了多少年了,花兒點點綴綴的。桂花香氣向來濃郁,周秦站了一會,便要回去,卻聽有人在後牆之後竊竊私語。
一人聲音較爲滄桑,“我雲遊四海已經三十餘年了,還第一次見着這樣有意思的,哪有遊方之人見了寺廟不進來拜會的。那老和尚叫進來坐一坐,又不要他什麽,不過見同是佛門子弟,請着吃一碗飯罷了,他們倒好,像火燒屁股似的,跑得比兔子還快,一句客氣的話也不曉得說。”
另有一人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說我們從柳州來這一路,遇上多少逃難的同門了?有一兩個不曉事的,再正常不過了。”
原來是兩名遊方和尚在說話。
周秦忙退了出去。
在這寺廟中隻喝了幾口水,略坐了坐,三人就出發回城了。
趙老夫人與周秦分别坐了馬車,何亞卿騎馬,随行的又有幾十名護衛,浩浩蕩蕩朝桂州而行。
走到一半,周秦見路邊有一大片桂樹,裏頭有十餘棵開了小撮小撮的花,那花朵黃白間夾,十分的小巧,于是掀起簾子準備仔細瞧瞧。
她本意是看花,卻不經意間,看到路邊走着兩名和尚,俱是背着行囊,一身塵土,衣服已經十分破舊了,腳上的鞋子卻還有六七分新。他們見了這一隊人馬,其中一人有些着慌,拉了拉另一人的袖子,兩人朝着車隊看了一眼,往路旁讓了讓。
周秦總覺得這兩個和尚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有什麽不對。(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