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心都快碎了,哪裏有精力頭腦去辨别真僞,隻覺得又憐又恨,憐這樣柔弱的女子遭受了如此多的劫難,恨竟沒有一個人肯給她出頭、那些個惡棍居然敢這樣摧殘她。
一時間,趙顯聯想到了自己。
他雖出身皇貴,可自小得到的待遇還不如民間最普通的嬰童,一朝繼承了大統,表面是九五之尊,實際上被田太後當做手中的傀儡,稍微說岔一句話,輕則遭到冷嘲熱諷,重則是被當殿大罵。然而即使一絲錯都不犯,依舊時時要擔心哪一日就被田太後找個理由廢黜了。
回憶起最近一次被田太後在大朝會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質問是否能記住廣南州幾何、縣幾何、轄内居民幾何,趙顯就恨得牙癢癢,可等恨意過後,又是一陣的悲涼。
世上何曾有過自己這樣恥辱的皇帝。
現今聽了笙娘子的自述,他觸景傷情,感懷其身,頓時又多了幾分的同病相憐。
笙娘子瞄了一眼趙顯的臉。
于拿捏男人心理上,她何等熟稔,觀其神色立刻知道此時宜見好就收,以退爲進,于是輕輕側過頭,露出經過無數次攬鏡自照找出來的最爲柔美的側顔,抽抽噎噎地道:“抱歉,奴家一時難以自持,唐突貴客了……”
趙顯心下一酸,一把拉住了笙娘子的手,道:“莫急,待我回去自替你解了煩憂。”
笙娘子驚喜不已,過了一會,複又垂下了頭,傷感道:“官人莫要哄我,媽媽已經同我說了,京都府衙内早透了明話,我的身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出來……”她偷偷看了一眼對方的表情,接着道,“況且……我見官人年紀輕輕,應當長輩俱在,何必爲了我這一個苦命人,讓您在家中左右爲難呢。”
她将手從趙顯掌中輕輕往外抽。
趙顯雖并無半點經驗,可被笙娘子那嬌媚的眼神一瞥,馬上就曉得此時萬不能放開。
他緊緊捏住手中柔夷。
這一回笙娘子開始用力掙紮起來。
趙顯抓得緊緊的,大着膽子将她攬入了懷中,口中安撫道:“别怕,我定會護你周全。”
笙娘子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雙眼被淚水浸得通紅,拼命往後頭躲,哭道:“你們一個兩個就曉得哄我……我又不是傻子,難道上了一次當,還學不會乖不成。”
她躲了幾次,還是被趙顯緊緊環住,隻得嘤咛一聲,由他抱着了。
趙顯心中一歎。
被那姓許的這樣一騙,擾得小娘子傷得厲害,不知要過多久才能恢複過來。
趙顯見懷中女子軟軟地埋在自己肩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對方一張俏臉盡是淚痕,美得驚人,頓時心疼不已,覺得笙娘子吃了那些男人的苦,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遇上了真龍也不知道,隻會一味躲閃。
他幾乎是立刻就決定一定要給這可憐之人一個好去處,于是絞盡腦汁想了許多話來說,俱是讓笙娘子安心,一切都有他之類的。
兩人耳鬓厮磨了好一會兒,笙娘子驚呼一聲,似乎這才發現自己整個身子都被人抱着,她羞答答地推開了趙顯,低聲道:“官人,菜都涼了。”
趙顯身上還留有那嬌軟的觸感,懷中一空,已經少了個人。他惋惜地看了笙娘子一眼,正要說話,李德才卻十分沒有眼色地湊了過來,小聲道:“少爺,咱們該回去了。”
笙娘子的臉色一白,絞着一雙小手,别開了臉。
趙顯心都碎了。
可時辰确實已經晚了,再拖下去,宮門就要關了。
他匆匆安撫了笙娘子幾句,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等屋内空了下來,笙娘子手心裏已經全是汗,她站起身來,走到裏間,照着鏡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妝容,見雖然微亂,卻絲毫不損己身之美,于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擡起手,一絲似有似無的香味纏繞于鼻尖。
坊間目前最貴的是大食來的異域薔薇水,可這東西太過濃烈,除了香,也做不得大用,不過是外頭那些不懂事的貴婦、貴女們胡亂吹捧起來的。
她手腕處、胸前、足踝,乃至腰間都噴灑了從前偷偷私藏起來的“春宵水”,“春宵水”這東西,隻在極少數頂尖的伶人間流傳,她從幾個姐姐處換來了一些,一直收着沒有用。
男子聞了這味道,少則四五日,多則七八日,一直都會躁動不安,惟有重新聞到了才能平複下來。
笙娘子對鏡一笑,鏡子裏的女子也跟着笑了起來,果然昳麗非常,比起往日的美,又多了幾分經曆過人事之後的妩媚風流。
她咬了咬牙,将面前的鏡子“啪”的一聲蓋了起來。
這些日子在丁老大的調教下,她除了清白尚在,與那些私娼也沒什麽區别了。可也全因有了他的下流,把她風情萬種那一面都引了出來。
現在也不想其他,隻求上蒼垂憐,真真正正賞她一條睥睨衆生的路。
今日,她已經使盡全部的手段,但凡有可能有一點幫助,都用出來了。
她旁敲側擊了這許久,早已探明這“李公子”家中管教甚嚴,是沒經過人事的,恐怕連女子都沒怎麽接觸過。這種男子,她對付起來最有經驗了。
在許近澤之前,她也曾經有過七八名外地世家青年的恩客,皆是家中管教嚴格,與男女之事上不甚明了的,她在他們身上小試一番,從無失手過。隻是他們還夠不上她的滿意,這才放開手去。
後來有了許近澤,也是短短一兩個月立即拿下。
至于這“李公子”,他方才已經應下了過幾日會再來,最好信守承諾,不然,那“春宵水”發作起來,可要有他好受。
她将今日與這“李公子”相處的畫面一一回憶,反複想了又想,直到确定了決然沒有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隻盼,他真的是那一位才好!(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