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種,田太後憐惜她年幼失怙,又遭逢大變,自己才接社稷之時出過大力,也就漸漸松了管控。
但畢竟有了前科,田太後對女兒少不得多提防幾分。
當趙珠知道周嚴被推往廣南之時,幾乎木已成舟,她心涼了半截,抱着幾許微薄的希冀,掙紮道:“護國公去往廣南,親事……”
田太後呵斥道:“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這個!”
她略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女兒,卻又暗暗松了一口氣。
一心惦記親事的女兒總比一心惦記皇位的女兒來得可愛。
趙珠雖然龜縮了一段時間,對廣南戰事卻一直十分關注,自然知道折其護與張謙相繼栽倒之事。廣南就似一個坑,誰知道周嚴去了會如何。
周嚴去廣南,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
若是周嚴打退了交趾,挾平邦之功回朝,想要再拿捏他怕是更難。
若是周嚴也倒在廣南,她還能去哪裏再尋一個又有兵權,又無子嗣的将軍來嫁!
趙珠猶豫了片刻。
如今的田太後再不像從前那樣好糊弄,如何才能說服她不讓周嚴去廣南呢?
還沒等她想出什麽好辦法,田太後就道:“家事輕于國事,你也不要再多想了,南國危難,等平了交趾才有空來辦你的事情。”
趙珠連忙問道:“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明面上她已脫手朝政多日,是不會知道太多軍情的。
田太後也不疑有他,道:“連日大雨,桂州已經多日沒有音訊,上一回說是淪陷,昨日收到廣州的奏報,又說隻是被圍,廣南……一群蠹祿!”
與此同時,護國公府内也在讨論着南國戰事。
“張謙暴病,桂州被圍?這是什麽意思?”周秦拿着手中的邸報并幾張紙,一邊看一邊攢緊了眉,她不解極了,“桂州究竟是被圍還是淪陷?難道急腳替的消息也能有假嗎?”
自決定要去潭州之後,又接連收到了好幾個消息,這些消息來自于護國公府設在荊湖南路、廣南東路的販馬、采收茶葉點,雖然比不得朝廷一驿一換的急腳替,卻也是漏夜進京,每個稍大的縣州都有替換腳力,是以隻比桂州、廣州過來的急腳替晚了幾日而已。
奇怪的是,護國公府收到的消息與朝中的邸報截然不同,卻俱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說桂州被圍,尋求急救。
自家的情報站子與朝中權威的訊息,究竟相信哪一個?
這一回,連趙老夫人也犯了愁。
“管他的。”趙老夫人想了一會,發話道:“無論桂州怎樣,反正咱們都要南下了,若是桂州僅是被圍,從荊南、廣州調兵,總歸還有幾分活路。”
趙老夫人一輩子都與戰事作伴,軍事方面比起普通的将帥更爲出色。她對着面前攤開的地圖,又仔細看了看荊南、廣州到桂州的距離,仔細盤算了下,道:“桂州城堅糧足,又有銳卒三千,隻要将領不發昏招,守上個三五個月不成問題,隻是不曉得張謙如今究竟如何了。”
她擡起頭,朝着南向的窗子看去。
入目是外頭一片青翠的院落,隔着萬水千山,一點也看不到南邊的情況。
周秦一字一句地讀着手頭的線報,忍不住問道:“都說張謙卧床不起,他正值壯年,随軍又有太醫,沒道理連得的什麽病都不清楚啊!如今桂州暫由劉彜接手,不曉得這劉彜是怎生個性格,扛不扛得住……”
“從前就聽說張謙的性子暴躁易怒,又貪功,我倒不怕他貪功,就怕他把廣南當做河湟來打。”趙老夫人焦躁地撫了撫面前的地圖,“你爹爹、叔叔從前在廣南待過,那邊風土人情與它地迥異,就算去十萬大軍,最後能頂得上用場的也不過五六萬,如果随軍沒有做好防範疫情的準備,不用交趾來打,自己都能把自己拖垮。”
“無論怎樣,張謙也是知名的宿将,總是鎮得住的,不曉得這卧床還曉不曉人事。”
趙老夫人搖了搖頭,歎道:“他還罷了,那劉彜……”她的眉心皺得緊巴巴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哪怕随便一個會打仗的在,都不會不去救援邕州,他倒好,拿着那麽多兵不但不頂事,還從邕州調兵,若不是他,邕州也不會陷得那麽快。”
拿着這些日子的邸報,和着南方送過來的線報,趙老夫人倒是大概有了底。
這一次廣南戰事敗退得這麽快,十有八九責任都在劉彜頭上。
“不知道這次朝中會派誰去廣南……”周秦神色郁郁,“希望是個靠譜的,不求能收複邕州,至少能保下桂州。”
“誰去都不好辦。”趙老夫人搖頭歎息,“那裏如今一團糟,傻子才去接。按道理最适合的是褚禛,隻是他那個老狐狸,有好事才會冒尖,這種費大力也讨不到好的事情,放在十年前他倒是肯接,如今……難。”
她正要接着說下去,孟嬷嬷一臉喜色地進了門,臉上笑得連皺紋都展開了,她口中道:“二爺已經到了小喬山了!”
趙老夫人倏地站了起來。
周秦也激動極了,卻還不忘拉着祖母坐下,笑道:“叔叔現在才到小喬山,最少也要再過兩三個時辰才能進城,您别着急啊。”又問孟嬷嬷,“叔叔從哪個門進來?”
孟嬷嬷連忙答道:“二爺打發人來說,讓家裏别去迎了,到時候看着那邊路好走就往那邊回來。”
趙老夫人且笑且罵道:“這個促狹鬼!”
周秦也忍不住笑起來。
雖然周延之仍舊下落不明,但既然桂州僅是被圍,并未失陷,就說明他仍有極大的希望目前是安安穩穩的。
如今周嚴回京,府上似乎一瞬間就有了主心骨,隐隐透着歡欣雀躍。
此刻的府中,誰也料想不到,他們的家主周嚴會被推出來派往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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