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芸自覺大哥千好萬好,隻有别人配不上他,沒有他配不上别人的。當初她偷聽到家中長輩議論大哥與周秦的相看之事還覺得有些不自在,更何況如今區區一個歌妓。
她剛從家中出來,将母親與大哥的對話聽了個全,自然也知道許近澤若是再與笙娘糾纏不清,會有什麽後果,現在被對方這冠冕堂皇的話一激,忍不住冷笑道:“倒是撇得幹淨!你不曾謀圖,那我大哥爲什麽會好生生地從家裏跑出來,住到這醃髒的地方!你除了一張厚臉皮,還有什麽比得過别人的!”
笙娘還來不及回答,蠻兒就在後頭嚷起來,“我們家娘子哪點都比别人好!被她看上是你們家的福氣,許公子才學出衆,一表人才,怎麽有你這樣的妹妹,也不嫌臊得慌!”
她嘴皮子極快,如同竹筒倒豆子,噼裏啪啦就把自己深信不疑的想法倒了出來,笙娘攔都攔不及。
許芸施施然瞥了主仆兩一眼,那鄙夷的眼神,看得笙娘不由得把腰更挺直了些。
她身材纖細,又穿了一身纖薄淺淡的裙裳,風一吹,衣袂随之飄拂,顯得人又是嬌柔又是可憐。
然而沒有人理會她。
許芸拖着哥哥的衣袖,旁若無人地越過這一對主仆,去敲了許近澤的院門。
無人應答。
許近澤不知道去了哪裏。
笙娘主仆杵在這裏,許芸自然不好再待,跟着許近庭走了。
路過笙娘的時候,她低聲了一句,“我們家書香門第,就算一個灑掃的丫頭也是清清白白的,我哥哥本要娶公侯之家的姑娘,若是有了什麽變故,就算将你粉身碎骨也償還不了。”
笙娘不願置信地擡起頭。
許芸又補了一句,“就算是納妾,也大把良家女子在後頭排着,下輩子也輪不到你。”
語畢揚長而去。
笙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心肝仿佛變作了一個壇子,裏頭混雜了油鹽醬醋,還倒了細碎的辣椒籽,嗆得她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過了許久,蠻兒才低聲提醒道:“娘子,夜間涼,咱們進屋吧……”
笙娘這才醒過來似的,她魂不守舍地跟着蠻兒進了門。
院子裏昏昏暗暗的。蠻兒一邊點燈,一邊說道:“娘子,那許家的小姑娘好不地道,咱們好好地在外頭待着,又不吃他們的,又不用他們的,還要在這裏沸反盈天,娘子這麽好,我真想不通她們有什麽好嫌棄的。”
笙娘恍惚道:“是我配拖累了他……”
火石一擦,燈芯上跳躍起了一團火焰,将小小的鬥室映得半亮,蠻兒正要再說話,卻見屋子中那一方木桌邊上靜悄悄地坐着一個人。
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書,道:“都晚間了的怎麽還跑出來了,這巷子盡是喝醉了酒的浪子,不甚安全。”
原來是許近澤。
蠻兒與笙娘情同姐妹,也不把自己當作下人,說起話來不免沒大沒小,她拍了拍胸脯,嬌聲埋怨道:“天都黑了,公子在屋裏也不出聲,連燈都不點,吓到人呢!”
笙娘低聲道:“原隻是來看看你,不想在門口遇到了府上的人。”她猶豫了一會,還是道,“我聽你妹妹說,你要娶公侯之家的姑娘。”
她并不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距離,就這樣凝視着許近澤。
房間并不大,昏黃的油燈忽明忽暗,她的面容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愁意,不知是不是燈光映照的。
許近澤表情微變,并沒有否認,而是道:“未曾定下來。”
屋子裏的氛圍頓時變得凝滞起來。
笙娘有些恍惚,她輕聲問道:“是哪一家的顯貴?”
許近澤并不瞞她,“原是想說護國公家的。”他直言道:“眼下還未曾定,不過是我家裏頭一廂情願而已。”
他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握住了笙娘的手,柔聲道:“我今日回了府同母親說了你的事情,你且放心,必能将你安安穩穩地贖身。”
笙娘慘然一笑,道:“你别哄我了,我方才在門口遇到了你弟弟妹妹,他們那副模樣都恨不得将我一口吃掉……你坦白告訴我,若是給我贖了身,護國公府上是不是再不願意與你說親?”
她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眼淚一滴滴滑落在臉頰上,如同梨花帶雨,清麗異常。
許近澤又慌又急,忙攬着她坐在椅子上,低聲哄勸。
蠻兒面露羨豔之色,靜靜地退出了屋外。
她從外頭往裏看,正瞧見笙娘整個人埋入許近澤懷中的場面,頓時有些憤然。
憑什麽!
憑什麽笙娘子這樣的人品相貌,這樣的癡心,又與許公子兩廂傾情,卻偏要被那不相幹的人給橫插一杠!
次日,她找個機會出去尋了個常在小甜水巷徘徊的小乞丐,給了他幾個銅闆,問道:“你認不認識護國公府?”
那小乞丐忙不疊收了銅闆,笑嘻嘻道:“小姐姐這可問對人了,滿京城都不如我們這些讨飯的知道各大府上的事情。您有什麽要打聽的,請說吧。”
蠻兒拿出了小半貫錢,在那乞丐眼前晃了一下,道:“我也不爲難你,隻要幫我一件事情,做到了,這銀錢就是你的。”
那小乞丐眼睛随着銅錢轉了一圈,卻是很快回了神,道:“姐姐要我幫着做什麽?先說好,我雖然是乞丐,偷摸拐騙的事情卻是不做的!”
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蠻兒啐了他一口,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隻讓你幫忙打聽打聽他們家姑娘的行蹤,什麽時候要去哪裏,越快越準越好,辦得合我的意,賞錢少不了你的。”
那乞兒笑着伸出了手,道:“姐姐要我辦事,總得給點定金吧?護國公府上可不是容易打聽消息的,他們家再規矩不過了。”
蠻兒癟了癟嘴,抓了一小把銅闆丢在他手中。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