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在小丫頭的伺候下換了男裝,又穿上帶來的馬靴,用短頂頭巾将一頭烏發盤包好了,對鏡自攬,覺得已經有了七八分神韻,又仿着芳草前世替自己裝扮的手法粉妝了,用眉筆将兩條柳眉重重畫了幾道粗線,勾出了一雙劍眉,鏡子登時出現了一個眉目俊逸的俏公子,雖是尚有幾分陰柔,也不夠高大,卻身形挺拔,英氣勃勃,比起一般的俊男,更眉目含情,多了幾分溫柔之态。
周秦取了條馬鞭出了房間,正堂裏,何蘇玉一擡頭,将将碰上她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又見她劍眉一挑,露出一個壞笑,頓時将一口茶噎在了嗓子裏,咳嗽了半天。
何蘇玉放了茶碗,圍了過來,伸出手去輕扯周秦的面皮,又去摸她的眉毛,口中道:“是你嗎?憲姑?”
周秦擋住了左邊,擋不住右邊,喝道:“幹什麽,看就看,别動手動腳,那眉粉碰了你手上的汗要掉的。”
何蘇玉頓了頓,又笑嘻嘻地圍了上來,“好憲姑,快,幫我也弄一個,哎呀,看不出來,你男裝倒是比女裝要俊俏,你若是個男子,說不得我就嫁與你了。”
又說:“到底是大将軍府上出來的,便是女子,也巾帼不讓須眉。”
一通花口亂誇,又許了一堆的好處。
周秦忍了笑,依樣畫葫蘆,替她也妝辦了。隻是何蘇玉身形嬌小,面容又太柔媚,到底隻得了四五分意思,看起來倒似個小白臉。
兩人對鏡自照,都覺得十分滿意,便要出門去騙人。
衆人已到得大半,周延之引薦了蘇仲昌,許近澤介紹了許近庭,又将穿了緊袖長褲,一身利落打扮的妹妹許芸推了出來。
許芸紅着臉打了個招呼,四下張望了一圈,沒有見到周秦來,十分地失望。
這邊何亞卿已經在琢磨着如何分隊。
“咱們這邊三女五男,要好好合計下,打起來才有意思。”他開口道,“先說好,就算是正面碰上姑娘家,咱們也不能讓得太厲害。”
諸人紛紛稱是。
何亞卿與其餘幾人都打過馬球,雖然才認識許近澤,但他經驗豐富,隻略掃了一眼他方才跑馬的樣子,便曉得那也是個熟手,便道:“咱們分兩組罷,延之、仲昌、近庭同周家妹妹一組,我與近澤一組,加上我們兩家的妹妹,一組四人,剛剛好。”
他三下五除二劃了道道出來,衆人都無可無不可,許芸卻道:“怎麽沒見着周家姐姐與何家姐姐?”
話音剛落,就見諸人一齊望向前方。
許芸隻覺得莫名其妙,她也跟着望了過去,原來是不遠處有兩名少年郎正笑容滿面地往這邊走來。
這有什麽好看的?
她不解地看了看大哥與二哥,果然他們也一副迷惑的模樣。
何亞卿面上卻泛起了一絲古怪的表情,與周延之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苦笑着互相搖了搖頭。
“延之?”劉仲昌喊了周延之一聲,欲言又止。
周延之無奈地朝他點了點頭。
“你們這是在打什麽啞謎啊?”許近庭忍不住問道。
正說話間,兩名少年已經到了面前,笑意盈盈地朝着己方拱了拱手。
走得近了,許芸才察覺出幾分奇怪來——這兩個少年也太白了些,特别是矮個子的那位,看起來着實有些别扭。
何蘇玉憋笑憋了半天,此時終于忍不住了,站去了何亞卿身邊,笑道:“怎麽樣,像不像,我與二哥比起來誰更好看?”說着還轉了一圈,讓大家看清楚了。
她本也隻有五六分似男子,這一開口,聲音清脆悅耳,一下子就把身份戳穿了。
諸人忍俊不禁,都将二人看了又看。
許芸則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周秦,越看越覺得她眉清目朗,氣韻風流,活脫脫一個美少年,怎麽也不相信這居然是上次在仁和酒樓一同聽曲的少女。
何亞卿敲了一下妹妹的頭,打趣道:“偏你事多,穿成這樣是想來騙誰?”
何蘇玉笑嘻嘻地摸了摸頭,過去扯了周秦到周延之身邊,指着兩人對衆人道:“看,是不是妹妹比哥哥俊俏?”
周秦微微一笑。
周延之揚了揚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諸人笑鬧一陣,各自去挑了馬,拿了稱手的長柄球槌,又選了主場,開始打球。
大魏朝尚武成風,便是尋常的文臣也要上能跨馬,下能射箭,一般的閨閣少女雖不至于耍棍弄槍,隻要家中有條件,卻俱會騎馬。京城流行馬球,有一年某個宗室家的郡主舉了一支女子馬球隊,隊中皆是宗室女子,待要與齊雲社中的幾家知名球隊比賽,一年間有輸有赢,引起了一陣轟動。後來因爲隊中女球員們各自嫁人,到底散了。
何蘇玉有着球技精湛的二哥何亞卿帶着,從小就愛好打球,球技比起一般的男子還要出挑,雖然體力差了些,短時間看起來倒是十分得勢。
周秦則是從小就被趙老夫人盯着鍛煉,又常與何蘇玉練球,她身材較何蘇玉更爲高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着護國公府的血脈,于運動之道甚有天賦,打起球來角度刁鑽,力道甚強。
反倒是看起來嬌嬌怯怯的許芸居然打起球來也是一把好手,這倒是出乎周秦的意料。
不得不說,何亞卿的組别分得甚有水平,兩隊打得棋逢對手,呼喝滿場,馳驟如神。
周秦見許芸接住了許近澤傳的球,正要掉轉馬頭将球送回己方球場,便打馬側身,左手拉緊了缰繩,重心靠右,半個身子與馬背齊平,俯下身去劫了許芸的那球,又順手将球送了出去給周延之。
她打馬、俯身、伸手、勾球、送球一系列動作做得既幹淨又流暢,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在場的人都喝起彩來。
許芸手上一輕,轉過頭來,正好看見周秦的後半截動作,還被她附贈了一個回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