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忙,先說說馬三他們跟的那群人現在到哪裏了。”田儲脫了外袍,身上隻穿了一身薄薄的單衣,風一吹,薄衫下遒勁的肌肉便隐約得見。
坐在下首的勁裝男子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膀子,運起勁感受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這才沉聲回道:“昨兒才出了南直隸,正往回走,看方向,像是要去滄州。”他啐了一口,“這幫小兔崽子,帶着我們繞圈子呢。”
田儲冷冷一笑,黑得懾人的瞳孔裏熠熠生輝,“有本事他們一輩子都别回去,讓馬三他們遠遠綴着,别跟丢了就行。”
明明穿夠了衣服,勁裝男子卻莫名地覺得自己身上有些發冷。
上一次見到世子這般笑,還是在三年前,當時世子才從北直隸辦完差事回來,風塵仆仆,忙着回府換衣服,好進宮與太後交差。誰知路上卻遇到馬車與他搶道,趕車的馬夫嘴裏不幹淨,當場就被世子從車上掀翻,摔斷了腿。
後來才得知,馬車的主人是某位禦史台官吏的親戚,那官吏糾結了一幫禦史台的同僚上書彈劾世子,說他飛揚跋扈,當街傷人。後來又放出話來,說要是世子當面道歉,他便既往不咎。
記得那時候世子聽到了這個消息,便笑得這般吓人。
沒多久,這件事情便在太後的力壓之下不了了之了。可參與彈劾的官員卻遭了殃,有的人一連幾個月領到的冰都是快化成水的,還有人被樓店務的要求搬房子,等搬去了新的公屋内,發現地方偏僻不說,還狹小簡陋,别說人了,給畜生住都先要翻修過。衆人正疑神疑鬼,發起此事的官吏就被發配去了yn從此之後,那幫文人便繞着世子走。
文官賣名,武官賣命,那些個禦史台的人本來隻是想着能找個由頭好好彈劾一下宗室,說不定還能在士林間得個不畏權貴的名聲,世子反駁得越厲害,打壓得越兇狠,便越發成全了他們的名望。
誰知世子爺根本不同他們玩那套,禦史台的那幫人,衣食住行,哪樣不是朝中養着,又要清名,又要錢财,還要過得潇灑,哪有這般容易。有力氣不曉得去關心民生百姓,跑出來滿嘴噴糞,碰到不曉事的,說不定真被他們欺負了去。
想到前幾年因爲給長孫大辦滿月宴,被禦史們連番彈劾奢靡,最後不得不躲回金陵老家的威武伯,他不由得撇了撇嘴。
多的是人想把世子當做墊腳石,結果自己做了腳墊。
勁裝男子咳了咳,“咱們的人這幾天也盯着蘇中丞家中的那個小孩,沒發覺他有什麽異常,偷偷去翻了他家裏,沒見到世子說的那幾件玩具,隻有些常見的東西,仔細檢查過,都是市面上有賣的,不是宮中之物。”他想了想,問道,“要不要安排個人進去,這種小事,若是外頭的人打聽,怕是打聽不出來。”
“聽到公主跟那個小孩說什麽其他的了嗎?”坐在另一邊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面皮微黃,身形消瘦,一副患了經年疾病的模樣。
勁裝男子搖了搖頭,“當時周圍沒什麽人,又隔着簾子,不太好湊過去,怕不小心引起旁人注意,能聽這幾句話,已經是偶然了。”
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歎了口氣,“可惜事發倉促,若是能提前布局,聽到公主同那蘇家小子說了些什麽,說不定能猜測出七八分那娃娃中有什麽蹊跷。”
這中年男子名喚謝七,本是一名仗劍行俠的義士,年輕時建了個小幫派,在江湖中也頗有些名氣。誰知有一朝惹了豪強,手下散了不說,還被打成重傷,被路過的田儲所救。
他爲了報救命之恩,便改頭換面,投到了田儲門下。
此次他将内藏庫的明細冊子翻了好幾遍,也研究了田儲帶回來的幾件玩具碎片,想破頭腦,也沒得出結果來。實是十分糾結。
“那小子開蒙了沒?”田儲問道。
謝七想了想,“好像是開了,偶爾聽到誰提了一嘴,在他們家的族學裏……”他突然愣了一下,扼腕道:“我怎麽就沒想到。”
雖然丢臉,到底有了突破口,他頓時松了口氣。
田儲沉吟了一下,又對着勁裝男子道:“公主這邊就先交給謝七,張簡,你讓馬三跟着那幾個賊子,一定不能跟丢了。”
“世子放心,絕不會跟丢!”張簡立刻回道。
幾人在堂内一直聊到天黑才散。
沒過幾天,蘇氏族學裏就來了個外地來投的小學子,那學生不過六七歲,聰明伶俐,兩輪堂試都考了第一,性格也大方,學中子弟便多愛與他來往。
蘇荃的幼子名喚蘇哲,今年将将滿七歲,原本在學中常得夫子誇獎,族學長序當中他父親官也做得大,此時被别人搶了名次,擔心回家挨說不算,連往日常過來奉承的小孩也跑去圍着那新來的同窗轉,他到底是個小孩,免不了多了幾分怄氣。
這日下了學,常與他玩耍的一名小子拿着個瓷娃娃過來尋他,口中笑道:“你瞧,這是那張春送的,說是他老家那邊獨有的,我看着還真比京都城内的做得好看。”
說話間,那新近轉學的張春也過來了,手中捧着一個隻有茶碗大小“磨喝樂”娃娃,瓷娃娃身着黑衫,看起來雅緻可愛,與京中常見的比起來,确實要出色幾分。張春笑着将東西遞與他,道:“家中特産,送與你玩。”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哲隻好将東西接過,道了句多謝。
此後,張春常邀了他一同作文習字,又多拿了家中小食小物來贈他。十次當中,蘇哲少不得接了一兩次,又隻好拿些家中物事去回禮。那張春性格好,人也聰明,蘇哲原本對他不過是小孩子間的嫉妒而已,如今得了他殷勤相待,不過一兩月間,兩人便玩得如同一個人一般。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