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儲嗤笑道:“你居然拿趙顯來威脅我?”
趙珠心裏懊悔得要死。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慫恿母後寵信這田儲,這條喂不飽的惡狼,現在居然掉頭咬人了!當初爲了權衡各方勢力選出的下策,今天終于讓自己食了惡果。隻是到了如今,他已經成了氣候,根本不知道拿什麽來予以制衡。
她腦子裏飛快地轉着各種念頭,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原本說得好好的,你替我拿回那幾件東西,我幫你給母後說項,咱們各取所需,豈不是好事?”
田儲用劍尖指了指被他扔在地上的匣子,道:“你要的東西在這。”又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我給你辦了事情,現在你告訴我,你想反悔了?”
趙珠嘴裏發苦,卻不得不解釋,“我要的一共是五件。”
田儲不耐煩地道:“當初你隻讓我把那小侍讀帶走的東西給拿回來,沒說有幾樣,還是說這裏面有什麽‘特殊’之處不成?”他說到“特殊”兩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趙珠被他說得心裏一跳,卻極力否認道:“我無意間看到,覺得做得精巧得很,想拿去做個模子,做點東西給母後賀壽。”
田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公主殿下,你覺得我是傻子嗎?”他渾身緊繃的氣場爲之一松,突然換了一副懶洋洋的腔調,笑道:“也罷,這兩樣我就當送你了,其他的,公主自己想辦法吧。至于我的婚事……”他頓了一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自己會解決的。”
聽了這話,趙珠心中一凜,卻不敢再多言,隻怕引起這越來越精明的表弟更深的懷疑,她隻好敷衍道,“何苦來着,我答應的事情,自然會做到。至于那東西,若是表弟找不到,還是罷了。”
田儲沒有理她,掉頭揚長而去。
趙珠頓時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她心有餘悸地站在那裏,覺得自己要好好想一下怎麽處理田儲才行。更重要的是,丢掉的那件東西,如今還不知道怎麽找回來!
而此刻,趙顯在宣德樓上,卻是有些焦急起來。他時不時地看着不遠處的漏刻,又偷偷打量入場的小門,直到見趙珠攜着宮女們走了進來,才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
田太後見她回來,道,“怎麽去了這麽久,馬上就要子時了。”
趙珠面色猶有些不太好看,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回道:“剛才覺得有點悶,在外面稍微站了站。”
趙顯現在卻格外地有說話的興緻,他順着趙珠的話尾,似乎很是好奇地問道:“安甯這些年出去看燈,民間觀燈,與我們有何不同?”
趙珠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想了想,耐着性子道:“民間過節,箫鼓喧空,花光滿路,既熱鬧又有趣。”
趙顯哦了一聲,饒有興緻地對太後求道,“娘娘,不若我今晚也出去瞧瞧燈會吧。”
田太後想都不想,立刻拒絕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況你一出宮,又要喧擾百姓,何不讓人家好好過節!”
趙顯垂下了眼睑,掩飾住自己眼裏的嘲弄。
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連民間的瓦礫都不如。
他見田太後态度如此強硬,也不說什麽微服出巡的事情了,隻對着趙珠把燈會的事情翻來覆去地問,直到最後才仿若不在意地提了一句,“安甯今年還去不去看燈?”
趙珠笑着點了點頭,“自然要去的,一年也隻有這一次。”
更何況,今年她還有要事要辦。
趙顯聽到她的回答,頓時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他這一晚上,仿佛隻有這一刻是真正開心起來。
田太後聽他們說了半天,開口囑咐趙珠,“路上小心點,多帶幾個侍衛,這外頭人又多又亂。”
趙珠笑着應了。
宣德樓下臨時搭的屋棚内,田儲正大刺刺地坐在炕上,屋裏燒的炭雖然質量不太好,時不時冒出一縷黑煙,但比起寒風肆虐的外邊,卻要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
炕上架了一台小幾子,上邊擺着一盤玉闆鮮鲊,一盤排蒸荔枝腰子,一隻蓮花鴨,又有一碟貢橘,一碟子綿枨金桔,都是監造這燈會及棚子的軍器監的人孝敬的。
田儲沒有動那些吃的,隻是端着茶杯,偶爾喝一口茶。
他手下的禁衛将手裏的匣子擺了上炕,把裏面兩件玩具拿了出來,放在田儲面前,有些好奇地問道:“大人,我沒看出有什麽特别,不過就是兩件小東西,比起外面的自然是做得精細些,卻也算不得什麽。”
田儲笑罵道:“滾你的,就你知道。”一邊把手上的茶杯塞到了對方手裏。
禁衛笑嘻嘻地将茶杯接到手上,“哎喲,還是龍泉窯的翠青瓷,這幫兔崽子真舍得下本,怎麽我來的時候就沒這種待遇。”他說着,就着殘茶喝了一口,搖頭晃腦地仔細品了品,道:“啧,還舍得下楓露茶,也不知道從哪裏搜刮來的。”
田儲沒有理他,而是拿起炕上的娃娃,仔細摩挲了一番,想了想,吩咐道:“去打盆熱水來。”
沒多久熱水便提了回來,田儲将娃娃與玻璃圓燈放入了水中,又随手撕了一塊布帛,拿在手上。
過了一刻鍾,盆裏的兩件東西都沒什麽反應,隻是那玻璃圓燈映在燈光下,看起來更是晶瑩剔透,婉轉流光。
禁衛湊上前來,若有所思地小聲道:“原來這東西這般用啊。”
田儲瞪了他一眼。
禁衛讪讪地笑了笑,忙退了回去。
待到水的溫度稍微低了一些,田儲拿起手中的布帛,對着兩件東西一一小心擦拭,過了半晌,也沒看出有些什麽異常來。
他将手擦拭幹,重新靠回了牆上。
那禁衛倒了水,也蹭到了炕上,涎着臉道:“都尉,不如把這東西給我吧。”
田儲瞥了他一眼,“你用來作甚?”
禁衛摸了摸頭,呵呵地笑。
田儲把剛剛擦完手的布帛摔到了他身上,“滾,再讓我知道你跑去小甜水巷,韓勝你就給我圍着校場跑二十圈!”
被稱爲韓勝的禁衛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半坐在炕上,壓低了聲音道:“大人,我一個月才去一次定芳樓,又不是什麽不幹淨的地方,那是酒樓,别人賣藝不賣身。”
可惜這棚子是草木搭成,窗戶隻糊了薄薄一層宣紙,他話剛落音,窗外就有人嘲笑道:“都尉,别聽這小子胡咧咧,他光是這上半旬就去了至少有三五次,昨兒還在跟我們說那花魁小娘子對他有意思。”
田儲似笑非笑地瞄了韓勝一眼,“還有這碼事?晚上我回去跟你爹說說?”
那韓勝連忙擺了擺手,“罷了,這東西我也不要了,我去瞅瞅看宣德樓上邊什麽情況了。”一面說着,像是後面有狗追着咬他一般跑了出去。
留在内室的田儲則斂起了笑容,他伸手拿過放在小幾對角處的油燈,将泥塑娃娃及玻璃用筷子夾起來,放在火苗處烘烤,過了又有片刻功夫,兩件東西都沒有反應。
他思忖了片刻,對着窗外喊道:“楊清。”
一名高大的禁衛應聲掀開草草掩着的簾子走了進來,“都尉有什麽吩咐?”
田儲對着他比劃了大小,“給我找個兜袋子來。”
過了小一刻鍾,楊清帶着一個素布袋子進來,有些忐忑地道:“有些倉促,隻找到這個了。”
田儲将那兩件玩具扔進了布袋子裏遞給了楊清,道:“砸碎了。”
楊清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猶豫地将布袋子用力掼到了地上。他聽到袋中啪啦幾聲脆響,便提了提來,雙手呈給了田儲。
田儲将布袋打開,失望地發現裏面隻是幾塊普通的碎瓷片與碎玻璃。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