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上飛機前我不小心在候機室睡着了，我失眠已久，能這樣突兀睡着實屬不易，朦胧間我做了幾個夢，夢回八年前，也許我陷入了盜夢空間。
1
其實我非常喜歡看見你生氣的，但是一點都不想看見你哭，老頭子教了我很多東西，教會了我怎麽養氣，教會了我怎麽應對職場上的明槍暗箭，教會了我股市戰場風起雲湧，卻沒有教會我怎麽去面對女孩子的淚水。
哭是姑娘們的專權，男人哭了，多半會被罵做軟骨頭。
你告訴我你喜歡hellokitty，喜歡毛茸茸的動物，喜歡喝蘇打水……
然後你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大聲說，你要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我笑了一下，還浴火呢，都烤熟了，雞肉味嘎嘣脆。
你怒極，指着我的鼻子大罵一句滾蛋，然後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到底誰滾蛋了？
這是第一個夢，我在笑，你在怒，隐隐約約，草蛇灰線。
2
九月下旬的太陽依然盡力釋放着光和熱，曬的萬物焦頭爛額生靈塗炭，身材彪悍的莊大教官把皮帶抽的啪啪作響，一列列站隊整齊的少年少女戰栗不已。
教官大人在隊伍中走了兩圈，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你丢到一邊，開始大聲訓話，不過他确實高估了你的淚腺，話不到三句你就開始低聲的抽泣，無奈之下教官也隻好作罷，低聲勸了幾句，好似犯錯的是他而不是你。
我心中好笑，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紙巾丢給你，我不喜歡看女孩子哭，梨花帶雨，一如《紅樓夢》中的林黛玉柔弱。
過了兩天，我在兄弟們的碎語中得知，某天晚上你穿的很清涼去找教官聊人生理想，并且告訴你的姐妹們，你喜歡莊教官，我不禁莞爾，這是怎麽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是我們初識之日，我在笑你也在笑，我笑你幼稚，你笑自己花癡。
3
不知不覺我開始喜歡上寫書，喜歡徜徉在自己的文字中，某一天我們偶遇了，我居然發現你也在寫書，于是我們開始互相鼓勵互相欣賞，但也是僅此而已。
我寫到三十萬字的時候你勸我放棄，因爲你看不到希望，你已經放棄了。
而我，差一點放棄，就差一點點，我明白如果我放棄了，就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文字。
你跟我說，小午我們談朋友吧。
我說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
你有些扭捏，然後小聲的跟我說，是男女朋友啊。
我拒絕了你，拒絕的決絕，毫無回旋的餘地。
你哭的很傷心，發誓永遠不理我，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因爲你，我也放棄了一個我用了很久的筆名，那個筆名，再後來我看到了另一個丫頭在用，她問我爲什麽對這個名字好奇，我騙她說有點眼熟而已。
那一年，我也叫蘇讓歌，我是蘇五，而她是蘇四。
4
我和朋友們走在坡子街，人流并不是很多，我對這座城市并不是很熟悉，一轉眼間，我看到了你，你坐在一個男孩的車子後面，笑得一如鮮花般燦爛，但是你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們，燦爛的笑瞬間變得和冬雪一般冷冽。
你從車上下來了，那個男孩顯然很不情願，喬喬說上去揍他，我差一點就動手了。
你沒有再跟那個男孩走，默默的走在隊伍中沒有說話，沉默如石像。
我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無表情，同樣緘默，我爲你寫過藏頭詩，爲你做過很多，付出很多，但是你用行動無聲的告訴我：
你要追求幸福，主角不是我。
你沒錯，因爲我能做到的，并不是你想要的。
5
你無比的恨我，無比的敵視我，恨不得我從這個世界消失，因爲我很有可能奪走你的愛。
但是你從未想過，這恨意也會讓我們成爲朋友，你說我是一個有趣的人，有一種奇特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親近，我深感榮耀。
你說我是傻逼，我笑你是白癡，然後我們都哭了。
臨行前你說你要去追求幸福，我祝福你，我們約定，在那個人大婚之日，我們一定會去獻禮，送上祝福。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騙我，我希望你是騙我的，因爲可能連我也不會去。
我隻是喜歡，而你卻是愛，也許我做錯了什麽，但是你并不恨我。
對不起，後會無期。
6
我沒想過分别的日子來的這麽快，我們在唱歌的時候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你坐在椅子上笑的很平靜，我站在你的身後，彎下腰，在你的耳邊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你拍拍我的頭，以示安慰。
你已經陪了我那麽久，而我卻什麽都沒爲你做過。
你的付出無聲無言，如春雨一般滋潤，喚醒萬物，複蘇一切希望。
我終于感受到什麽才是愛，你罵過我也打過我，我抱着你拍照前你用高跟鞋踩了我一腳，然後笑的很開心。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見證的太少，如此四年，此生不換。
7
不是不還，而是我不想還。
我開始學會照顧自己，開始學會自己洗衣服，自己買菜，自己燒飯，然後我跟你說，讓我爲你做一次飯好麽？
你并沒有拒絕我，而是要求來我家，我不得不拒絕你，盡管我很想答應你，可是我不能這麽做，至少現在還不能。
你隻是給了我一碗推不掉的花生米，而我卻想爲你做一次豐盛的晚餐。
我曾經内心充滿迷茫充滿憎恨，你陪着我走過了那些天，當我逐漸恢複，你卻不知不覺的消失了，我知道當着一個女人的面說另一個女人是非常惡劣的事情，可是你依然認真聽我傾訴，原諒我對你發火。
我想，我可以把我的後背交給幾個人，而我也相信不會背叛我，一個是小柔和重陽，另一個就是你。
8
我的第二個夢很長，夢到了很多人，很快我又做了第三個夢，我明白那些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海枯石爛的誓言，在我醒來之後，山盟海誓，山海俱忘。
9
我看到你在和另一個男人撒嬌，我想我會很難受，但是我無可奈何。
你并不孤獨，我們的目光會一直注視着你。
你說過作爲朋友，你永遠不會背叛我，我說你可以背叛我，而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我依然在恪守，人總是需要回憶的，靈魂自省，這是藝術。
而我是個玩藝術的，我會去做軍人，也許以後也會去做商人，但是藝術二字無法從我的生命中摘走了。
藝術創作是一種生命轉換的過程，把最深刻的生命——心靈，有姿有态，活生生地呈現出來。
這過程是宣洩，是傾訴，是絮語，是呼喊，快意創作。
在我心中，藝術即生命。
愛如聞道，朝生暮死，我們相信着自己說過的話，盡管都是些過期作廢的話。
我甯願無知快活，也勝過耿耿不寐。
……
我登上了飛機，在黃昏出發，我們懸在半空中過夜。
晚飯時我稍微喝了點酒，扶手靠在前座椅背上，半醉半醒間，我回憶起了很多，回憶了八年的過往。
我在商場中滾打，我談了戀愛然後分手，我失望失落，我笑中帶淚。
我變得不像我，我亦飄零久。
我很讨厭坐飛機，因爲我擔心飛機的安全包彈出來，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那基本上算是完蛋了，不過也成全了我。
我又開始祈禱飛機平安降落，活得越久就越怕死，貪生，特别怕死。
我不會忘掉那些事情，那些人，曾經的誓言，就像最古老的人類一樣，将它們用文字镌刻起來，然後随着時光腐朽。
我要用我漫長的餘生來守護，牢牢記住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