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斤。
杜阮阮當夜默默拆松了一條褲腰,假裝自己并沒發現它有什麽改變。
宮裏的日子又這般慢慢沉寂下去。安婕妤之事距離杜阮阮這樣的小宮女畢竟太過遙遠,上頭也沒聽到有什麽新消息出來。慎刑司的人沒來尚衣局,醉雲也沒回來。主子們還人心惶惶地擔憂此事會牽扯到自己身上,底下的小宮女們卻忙着準備起了即将到來的乞巧節。
乞!巧!節!啊!
宮中法定節日有吃有喝還能玩的那種!
杜阮阮穿越前是一隻縱橫江湖二十年的單身狗,十八年單身兩年治病愣是沒牽過小男生的手。穿越後連刷十三個乞巧節都是一個人,今年想好歹這回可以脫單了吧,沒想男朋友轉頭就當了皇帝,這讓她如何面對這個節日?如何面對平時都與自己同一戰壕……可是其實也是有對象的百合跟素馨!!
素馨相好是她自小認識的鄰家哥哥,家裏也有了定親意思。而百合卻是幾個月之前爲了相看杜阮阮的“侍衛小哥”,四處托人幫忙才與對方結識的。之後杜阮阮跟“小哥”一拍兩散,百合卻跟自個兒新認識的侍衛越發打得火熱,所以她之前失戀時百合才會那麽慚愧。
……杜阮阮也是真的很想揍她。
他們都好上了都有相好的就她沒有!就她一個人可憐巴巴孤苦伶仃在乞巧節前夜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她心中傷痛簡直宛若海嘯,拍得她目中眼淚一波一波往上湧。然而她都這般可憐了,百合等人竟也狠心隻做不見,笑眯眯道了别就那麽走了!
她們打算搶在乞巧節之前先與相好的偷偷說話逛園子,杜阮阮便眼巴巴瞧着小夥伴一個接一個地離去。她一人獨自倒在床上泣不成聲,哭了一會兒便累得睡着了。
小胖終究還是堅強的,倒頭睡了一會兒又醒了。醒來一看天色才過去不久,她睡醒肚子也餓了,便爬起來去找吃的。
不得不說這個曆史上沒出現過的朝代果真民風開放,除了當值的宮女們,尚衣局裏大半廂房竟都不見多少人影。這兒的皇帝怎得心都這麽大,就不怕别人相好着就把自個兒的頭上相綠了?杜阮阮找了半天,也不知是今日大家胃口都好,還是掌事姑姑瞧出她每逢乞巧必要犯一次的肚餓之疾,她尋了一圈也沒找出來什麽吃的,反而驚起幾隻藏在暗處不知在做什麽的大小宮娥。
其中有對年紀較大但不願出宮的嬷嬷,這般時刻兩人居然極其要好地摟在一起了。那頭樹下光線不晴朗杜阮阮沒看清,可就是影影綽綽連在一起的兩個人影子都吓得她嘴秃噜成“皿”字狀,頭皮一炸撒腿就跑。
……爲什麽會這樣!她的運氣怎麽這麽好!
杜阮阮餘悸猶在跑了老遠才停下來,停下來後越發覺得自己凄慘。連不出宮的宮女嬷嬷都有伴,她一個花季少女竟在乞巧前一晚如此單着……她心裏着實苦得很,如今又已出來了,便隻好哭喪着臉往尚食局的方向走。
這般諾大的一個宮裏,如今應當也隻有同爲單身狗的芙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而且有吃喝招待她了。
路上怕再驚起散步聊天贈荷包的小鴛鴦,盡挑些大路走。如今是炎夏,天色暗得晚,最多再過半個時辰這些小鴛鴦便得勞燕分飛哼。有的宮女相好的小哥今日沒當值不在宮裏,便特意托人帶了禮物。吃的用的玩的看的應有盡有,杜小胖眼巴巴瞧了半響竟沒有一個人舍得分給她一口。
芙蕖定然不會這樣!芙蕖肯定願意分給她嘗!
她心中傷痛,一溜小跑到了尚食局,在門口尋出一個認識的小太監替她進去找芙蕖。沒想到那太監進去轉了一圈,卻說并沒有看到人,聽說一早便開開心心出去了。
這種時候芙蕖竟然一早就出去了???!
……杜阮阮傻愣愣站在門口,險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難過得再也站不住了,小胖手抹抹濕潤的眼角傷痛至極。又見方才傳話的小太監仍老老實實在她面前站着,臉蛋白淨眼神清透也算好看,杜小胖想了想,便擦幹淨臉上的淚和汗,張嘴問他:“你……”
旁邊忽地竄出一個跟這小公公年紀差不多的宮女,臉蛋鼓鼓地瞪她一眼,又一把将那太監拉了過去:“小林子,你在這兒做什麽?我都等你老半天了。咱們說好一起去看荷花的,你可不能跟别人跑了。我們快過去吧,晚了就沒有好位置了。”
願不願意跟她一起過吃喝看月談人生……
杜阮阮:“……”
人被搶走便罷了,臨走還叫小宮娥橫了一眼,連眼角都要顯示出“你都這麽老還想跟我搶人”的嫌棄。她哪裏老?!杜小胖今日連受三重打擊簡直生無可戀,站在原地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時之間隻覺天大地大竟無小胖容身之處。
她眼淚都在眼眶裏轉了兩圈,生生咽了下去。一人默默垂着頭往回走。途徑荷花池,還能看到那裏有許多交好的宮女在一起說話。
大庭廣衆之下自沒有侍衛敢堂而皇之與宮娥站在一起,但私底下誰知道像百合那般見色忘友的有多少呢嘤!小胖心頭沉重步履也沉重,垂頭喪氣正要同這一路繁華道别,獨自一人回去孤單寂寞的尚衣局,腳下不知踩中了什麽,人都跟着晃了一下。
這時節,難不成有人荷包簪子掉了讓她踩着了?
她愣了愣,忙俯身下去撿——腰一躬還沒挨着東西,身後忽地竄出來一個人影,十分迅速地從她手邊上就把東西給撿走了
杜阮阮擡頭去看,那人已經飛快地将那物往袖間一藏,面上讪笑:“這是我剛過來時掉的。我尋了許久沒找着,沒料被你找到了,多謝你了。”
“……”
平時眼神攻擊一下就算了,現在這樣就有些過分了吧?
東西是她先看到的,不管是不是她掉的,總得讓她先拿起來确認一下不是?萬一是什麽重要物品呢?
杜阮阮眉頭一皺,她面前此刻笑得理直氣壯的女子,同當初在慎刑司見到的那個柔弱堅韌的姑娘半點都不相同。她也實在想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才讓這人如此針對她?
挽冬笑容滿面看着十分有禮,實則半步不讓,沒有半點要讓她看看自己撿了什麽的意思。杜阮阮平日裏是個豆沙包,面上軟肚裏黑,很少同人生氣。此刻天色漸漸晚了也着實不想跟她鬧得難看,便皺着眉不再多言語。隻在心中記了一筆小黑賬預備回去搬救兵,面上懶得客套,點點頭就準備走。
——正在這時,也不知是不是該說兩人運氣好,方才還一片靜谧祥和的荷花池突然喧鬧起來,有個宮女不小心落水了。
荷花池的水不深也不淺,也是湊巧,在場人大部分都不會水。即便會水,如此黑乎乎的夜裏,一般宮女也不敢下場去救。躲在角落的侍衛倒有會的,可落水不比其他,夏日衣衫單薄,萬一上來以後看見什麽不該看的,那如何是好?
事态緊急,與那宮女交好的見她在下頭動靜越來越小都快急哭了。有人找了棍子下去,但她已然氣力不足握不住了。杜阮阮自小便在水邊長大,見狀立刻要下水救人,沒料身邊有人比她還快,有如離弦之箭瞬間躍到水中。
杜阮阮本想提醒對方救人時從後面上,定睛一看發現下去的是方才還在與自己笑裏藏刀的挽冬,且救人之時還不忘給自己一記得意的目光,便默默停住了。隻在上面讓人接應她們,又把旁邊的閑雜人等趕走,拿了幹衣服過來,等她們上岸後好裹上。
挽冬水性不錯,雖讓那宮女勒住嗆了口水,卻立刻知道從背後挾住她。她畢竟是女子,遊到岸邊時有些支撐不住。好容易讓杜阮阮等人把懷裏這個拉上岸,杜阮阮正要把她也拽上來——忽聽不遠處公公一聲唱諾:“皇上駕到——”
水裏那個眼前一亮,立刻假作體力不支往岸邊悄悄一蹬,不動聲色地甩開她的手掙紮起來。
岸上看着的杜阮阮:“……”
這人是不是傻?
她回頭瞅了瞅起碼還有二十米才到這裏的皇帝,又瞅了瞅水裏生龍活虎假意掙紮的挽冬,隻覺……她下回還是不要跟她計較什麽了。
這智商,得有多大臉才覺得陛下會親自下水救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
這不是天真……這分明是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