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圍觀的吃瓜群衆杜阮阮心頭五味雜陳不知作何反應,隻好默默低頭撿起西瓜塞到嘴裏,堵住自己内心的嗚咽,呐呐道:“我不知道……”
百合也被砸懵了,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倒沒留神她的表情,隻接着說:“你猜我剛才見着誰了?陛下身邊的李公公你知道吧?他有個新認的幹兒子叫趙福順的,這陣子那叫個眼睛長在頭頂上。剛剛見着我,他居然一直跟我套近乎。你說我又不是什麽貴人主子,他跑完面前湊熱鬧作甚?還時不時問兩句我平日裏愛幹啥喜歡吃啥,可巴結可讨好了。臨走什麽事也沒說,反而要我回來好好準備準備,缺點什麽都找他。你說我這還能缺啥?要是我長這樣皇上都能看上,陛下是不是有點……”
“……”
……陛下怎麽能瞎呢!!那她這樣的怎麽算!?比她長相更爲樸實無華的杜阮阮不敢說對方連她這樣的都瞧上了,憋了一肚子血看着百合吐不出來,隻好淚流滿面撿起旁邊的西瓜又吃了一塊。
百合看來也不用她回答,已經皺着眉小聲地開始自我否定:“這不可能啊,皇上眼光那麽高,就我這磕碜樣要入眼,那素馨那種擱陛下前頭她不得上天了……”
“……”隔壁房傳來一記響亮的噴嚏聲響徹雲霄,杜阮阮默默地把西瓜皮塞到嘴裏:“也許呢……”
上回在幸荷宮皇上不是就盯着素馨完全沒發現她麽……憋問她了她現在很想冷靜一下嘤嘤!
剛剛還爲了對方大哭一場眼睛腫到現在,扭頭就告訴她人家現在看上她好夥伴了,杜阮阮真的覺得自己好傻心裏好苦!她隻恨不能把嘴裏含着的滿腮西瓜籽噗噗噗噗吐對方滿臉!射死他個負心漢!!!
幸而小夥伴目前看來并沒有要倒戈的意向,臉上的表情仿若人家送她一個味淡皮厚不好吃的大西瓜還強迫她吃掉。碎碎念許久叨了半響,忽然靈光一閃雙目一亮,握住杜阮阮的胳膊激動道:“你說會不會不是皇上看上我了,是李公公看上我了呢?!”
……百合你醒醒!李公公看上跟皇上看上有什麽區别?是個人都會慶幸是後者不是前者啊!
杜阮阮内心生無可戀臉不知說點啥好,隻好像她平日那樣拿小胖手摸摸她的頭:“别想太多,萬一兩個都不是呢?說不定李公公是想了解一下咱們基層小宮女的日常生活呢?再說了,皇上要真看上你了——”
杜阮阮咽了口唾沫,“那也是命啊……”
“……”
百合果然叫她說服了,呆了一瞬後,立馬捂着一腦門的西瓜汁“啊啊啊啊”尖叫着沖去洗臉去了。
面上微笑心頭滴血的杜小胖倒在被窩裏,舉起兩隻沾滿西瓜汁的胳膊,更覺自己心痛得簡直快要窒息了嘤。
……
尚衣局鬧得雞飛狗跳,險些因爲一片西瓜水鬧出“姐妹相殘”慘案。這廂,趙福順原本發現自己找錯人出岔子了,臨場發揮又給機智地圓了回來。
圓回來以後效果好像還不錯?他把事情一禀報給李公公,李榮海又回禀給皇上——陛下面上正襟危坐不動聲色,擡手卻賞了件他從前眼紅許久的小玩意。
……頭一回有這般親近待遇的李公公都快高興瘋辣!
扭頭讓師父大大誇了一把的趙福順也高興死了!
兩人一對頭覺得這個計劃比之前那個似乎還要好些,于是一段時間的調整後,新一版的“周邊包圍目标”任務又提上日程,隻等挑個好時機就要進行第二步。
這日正是半年一次的探親日,杜阮阮百合這批都在同一天休假。
素馨早半個時辰便與家人團聚去了。百合家是京城的,她家裏派了人過來接她,便問杜阮阮要不要一道去。杜阮阮想了想,還是跟之前一樣說:“我出宮轉轉,就不同你一起了。你回來記得給我帶香酥鴨就好。”
百合如今已經不瞎想了,上回鬧了一遭後李公公再沒派人過來,再說那小公公剛開始找的還是杜阮阮呢。她冷靜下來後發現此事疑點重重,什麽“冷面皇上愛上我”的劇情也不敢再想,卻仍是悄悄讓家裏趕忙給她找找有沒有聽話老實又抗揍的。
皇上長得再俊她也不敢留宮裏啊!像她這種脾氣上來就要打人的萬一哪天把皇上給揍了怎麽辦呢?她還想留着腦袋畫眉上妝修指甲的啊!
杜阮阮勸不住她,自個兒也有點想給爹遞消息,讓他幫自己打探打探有沒有什麽長得好看又吃不窮的……可又怕皇帝那兒犯軸說他碰過的女人誰都别想要,便隻好眼巴巴瞧着小夥伴張羅。
兩人一道出了宮門才分道揚镳。杜阮阮難得出宮,荷包裏帶足了銀兩,路上見着誰就跟誰一起,見着什麽就吃什麽。
糖油粑粑吃!
藕粉圓子吃!!
肉餡馄鈍吃!!!
豆腐腦切點碎花生放足糖嗷嗷地吃!!!!
不料鹹甜之争風起雲湧不共戴天,同行碰上一塊兒吃豆腐腦的小宮女險些爲她放糖跟她打起來。杜阮阮風卷殘雲呼完一碗立刻捂着腦袋跑路,跑出去老遠還聽對方在後頭嚷嚷要約架。
爲了吃豆腐腦差點丢了命不值得呀,後頭還有那麽多好吃的呢……她吓得到處躲生怕被人抓住,東躲西藏繞了好一會兒才甩開對方。
跑了半響累得慌。這兒人多她又吃得多,擠得新裙子裏勉強裝下的小肚腩都快炸出來了。杜阮阮左右望望,瞅準一個攤位間的空隙就想從裏頭鑽過去,過去了再順道去旁邊的小飯館坐會兒。
憋氣提臀攢足勁往那一沖,卻不料兩邊的裙帶卻讓攤位上的竹竿給挂了一下。她拽了一把有點沒站穩,更沒想到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地方忽地鑽出來一座大山,叫她一頭撞了上去——
換了在場任何一位身形輕盈姿态嬌弱的女子,這一幕都是個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标準話本子劇情。
然……
自個兒如山一般的身軀敦實地撞上去那瞬、倆人滾在一起呼啦啦倒成一團的那瞬、壓在對方胸前見他面色紫紅鐵青轉換那瞬……杜阮阮都仿佛聽到了對方胸口骨裂的聲音。
“……”
她無辜地睜大眼,瞧了瞧面前人的臉:“兄台不好意思,我可能有點兒重,你沒事吧?我這就起來,你小心點兒啊,别我沒站穩又摔你一次就不好了。”
面色青紅交錯的兄台:“……”
這處正在兩個攤位後頭,看得見的忙着做生意,沒看見的就更不用說了。倆人身邊除了對方同行的人外沒有别人,杜阮阮瞧他表情覺得他心裏肯定在想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滿街上這麽多弱柳扶風身輕如燕的妹子,偏偏砸中他的是個寬又圓的,重量都一個頂一雙。
她有人墊着倒沒怎麽樣,地上這位許是真受了不小傷害。待她身形靈活地爬起來,他仍躺在那兒半天沒動,連旁邊的人都傻了半天才想起來扶他。
人一扶起來嘴唇都白了,老大的個子叫人攙着都似乎腿腳都發軟。杜阮阮看得挺愧疚的,正好她今日也帶了銀子,便問:“你感覺怎麽樣?我瞧你臉色都發白了,要不我領你去醫館看看傷?你放心,這事是我的過,我定會負責到底的。”
“……”那兄台嘴唇蠕動片刻,睫毛無比虛弱地顫了顫,望着她的眼神都似奄奄一息,直接擺手道,“不必了……姑娘自行離去即可,其餘事鄙人可自行處理……”
她怕對方真出什麽問題:“兄台不用客氣。真的不需要我幫忙麽?”
那人連忙搖頭,腦袋一擺臉色更白了幾分:“不勞煩姑娘了……”
“那好吧。”杜阮阮頭回碰上這樣的事,也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真把對方砸出個不得了。既然對方再三拒絕,她也不願上趕着求賠償,隻說,“我很少外出,如果兄台後續需要我做些什麽的話,就去都北大門左邊第三條巷子的福來飯館找我,留個口信即可。既然如此,兄台還是快去看傷吧,我先告辭了。”
那人也沒力氣說話了,素着一張臉勉強拱拱手算是道别。杜阮阮點點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經這一事,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她也沒湊合,到路邊揀了個飯館美美吃了一頓,這才起身往之前和百合約好的地方趕。
到了地方發現百合還沒到,杜阮阮于是到旁邊點了一杯酸梅湯,邊喝邊消食。
她是背對大街坐的,路邊熙熙攘攘說話吵架的應有盡有。坐得無聊,她便順耳聽了一會兒,卻不想聽見一個陌生之中帶着幾分熟悉的聲音:“硯從兄今日可是非同尋常的好運。方才我打量了一圈,幾條街都沒能尋出比剛才那位姑娘更豐腴的。硯從兄果真豔福不淺啊……”
另一人接上:“我也以爲如此!雖說圓潤了些,但換個方式定然不一般……嘿嘿,硯從兄如今這臉還白着呢,若不是你平日裏酷愛強身健體,換做我們幾位還都承受不住這樣的豔福呢!”
旁人附議,都道“就是就是”“果然果然”,又有一人忽笑道:“誰說沒有更豐腴的?你們瞧,那邊坐着那位不就是麽?”
“……”
方才還你一言我一語熱切讨論的氣氛瞬間散去,杜阮阮手持酸梅湯回望——正好撞上不遠處一雙波瀾不驚不動聲色的眼睛。其主人不知是不是身體還沒恢複,方才一直沒有說話,此刻亦靜靜回視。而他旁邊其餘那幾位高談闊論的男子,卻在發覺她回首那刻瞬間啞口無言。
果然長着張好臉,不苟言笑間都透着一股子冰山美人的味道,難怪這般有底氣。
杜阮阮微微一笑,好像自己方才半個字也沒聽到,重新回過了頭。在她轉身那瞬,幾步開外的人皆松了口氣,再度開始竊竊私語。唯有正中一道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直到人群隔斷行人走遠,才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