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第五日的亥時三刻,丞相府外突然響起了馬蹄聲。
緊接着便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聲音顯得格外的大。
夜色下,正有兩人腳步匆匆地走過大廳,穿過長廊,直奔相府的後院。
一進入後院,遠遠地便看見其中一間房裏仍然透出了光亮,腳步随即又加快了許多。
似乎連房門也來不及敲,走在前面的人直接擡腳把門給踹了開來。
正坐在外廳的禦醫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正欲心裏,來人卻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彼時,正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桑清漪,在聽到聲響後,迅速睜開了雙眸,雙腳剛落地,卻發現人已經到了面前。
緩緩擡頭,四目相對,短短幾日,再看彼此,竟然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你,回來了?”
似乎還有些不敢置信,桑清漪緩緩起身,卻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幸虧赫連端硯眼疾眼快,先一步把人攬在了懷裏。
“藥拿回來了”
聽到這一句話後,桑清漪便暈了過去。
“太醫”
赫連端硯眉峰一凜,把桑清漪抱到了一旁的躺椅上。
在外候着的太醫吓得趕緊跑了進來,噗通一下跪在了躺椅旁,開始給桑清漪診脈。
“啓禀王爺,王妃是憂慮過重,又勞累過度,這才會暈倒的”
赫連端硯打橫抱起桑清漪,隻留下一句“在這候着”便大踏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對身後的離肆道
“把玉音叫來”
離肆領命,剛欲出去,卻發現曲沉就守在房門外。
“屬下見過盟主”
赫連端硯隻掃了他一眼,“你去把玉音找來,說藥已帶回”。
話落,赫連端硯抱着人轉身就走,卻突然聽到身後曲沉的一句
“盟主,玉音姑娘怕是不能過來了”
赫連端硯猛地停下了腳步,轉身冷冷地盯着曲沉。
“你再說一遍”
曲沉随即單膝跪在了地上,聲音低沉地道
“盟主,玉音姑娘不能過來了”
嘭地一聲
相府的房門再一次被踹開,這一次的動靜比方才還要大。
赫連端硯抱着桑清漪直接進了内室,而後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看着一臉疲累的桑清漪,片刻之後,赫連端硯便轉身出了内室,而後叫了兩個相府的丫鬟進去照顧桑清漪。
從房間裏出來之後,赫連端硯便把曲沉交給她的那張紙給了離肆。
“離肆,你把此用藥之法交給太醫,讓他即刻給夫人用藥”
“你”,赫連端硯轉而看向了曲沉,“跟我去見玉音”。
短短的一段路,卻感覺無比的漫長。
終于,終于來到了房門前,赫連端硯擡起手,卻不敢把門推開。
過了好一會兒,赫連端硯才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看着房間内的燈火,擡腳走了進去。
随即就看到了從内室跑出來的兩個小丫鬟,“奴婢見過王爺”。
赫連端硯并未言語,隻是怔怔的望着屏風上從内室裏隐隐透出的光亮。
一步,兩步,三步……
艱難的繞過了那扇屏風,卻始終不敢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床榻。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轉過頭,在看到安靜的躺在床上的人時,連呼吸都忘記了,直到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才記起如何呼吸。
赫連端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而後在床邊坐了下來。看着躺在床上的玉音,仿佛隻是睡着了一般。
“玉音,我回來了,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平安歸來,我現在做到了”
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想要的回應,赫連端硯的情緒開始變得不穩。
“爲什麽,爲什麽不兌現自己的承諾”
赫連端硯突然站起身,而後迅速走到了外室。
“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曲沉即刻單膝跪地,聲音低沉地道,“都是屬下無能”。
“就在盟主離開後的第二日,相爺夫人的病情急劇惡化,玉音姑娘便命屬下前往滁州尋找血蟾蜍。就在昨日,屬下把血蟾蜍送了回來,玉音姑娘随即給相爺夫人用藥。從相爺夫人房間出來後,玉音姑娘便把翡翠草的服用之法交給了屬下……”
昨日巳時,曲沉終于帶着血蟾蜍回來了,進了丞相府後就直奔相爺夫人所在的房間。
而玉音早已等候在門前,拿到血蟾蜍後便進去了,直到一個時辰後才出來。
見房門被打開,一直等候在外的桑清漪迫不及待的走上前。
“玉音姑娘,我娘她”
“夫人已無大礙”
玉音說着,側了一下身子示意桑清漪現在可以進去了。
“謝謝你”
從彼此相識以來,這還是玉音第一次從桑清漪眼中看到如此真摯的感情。
一直守着一旁的曲沉見玉音臉色有些不對勁,忍不住開口問道
“玉音姑娘,你沒事吧”
玉音看了他一眼,“無礙”,而後突然從袖中抽出了一張紙遞給他。
“曲堂主,等爺歸來之時,你便把此物交給她,上面記載了翡翠草的服用之法”
曲沉雖然對于玉音爲何不親手交給赫連端硯心生疑慮,卻并不敢多問。
“請玉音姑娘放心”
“還有”
玉音的呼吸似乎有些不穩,作爲習武之人的曲沉,自然一下就聽出來了。
“玉音姑娘是否身體不适,屬下去請太醫過來看看”
“不必了”,玉音阻止了曲沉,“适才耗費了一些内力,休息一下便好”。
“那屬下讓人扶玉音姑娘回房休息”
玉音也未再拒絕,隻是突然又從另外一個袖子裏拿出了一封信。
“将此信交給爺,她看過之後就會明白”
話落,玉音便轉過身,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離開了。
直到午膳時分,桑清漪去請玉音用膳時,才發現她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
桑清漪即刻命人宣了太醫過來,但太醫也束手無策,桑清漪便命人去請了金陵城内最有名望的大夫過來,仍舊無濟于事。
後來,想起玉音在書房裏放置了許多醫書,桑清漪便開始翻醫書,希望能找到醫治玉音之法,從昨日午時開始便沒合過眼,所以适才才會昏倒。
赫連端硯隻是靜靜地聽着,可散發出來的低氣壓卻讓曲沉有些透不過氣來。
曲沉從懷中掏出了那封信,雙手捧上遞到了赫連端硯的面前。
“盟主,這是玉音姑娘給您的信”
赫連端硯一直盯着那封信,過了好一會兒才拿起來。
如此模樣的赫連端硯,曲沉是第一次見,懼怕的同時,更多的是懊悔。
“是屬下失職,未能去仔細了解血蟾蜍,也未能及時發現玉音姑娘的反常,請盟主責罰!”
過了一會兒,曲沉才聽見赫連端硯低沉的一聲。
“出去”
房間裏就隻剩下兩個人,赫連端硯擡頭望了一眼内室,而後低頭看向手裏的信件。
一如既往的,信封上隻字未寫,這是玉音的一個習慣,不過隻有在對方是她時才會如此,赫連端硯的嘴角勾了一下,卻讓人看了心疼。
打開薄薄的信紙,娟秀的行書随即映入了眼簾。
“爺在承諾的時間歸來,現下正責怪玉音不守信用,是不是?相爺夫人既已無礙,爺當安心養傷,一應藥物皆已備下,置于相府書房。玉音知爺心中所想,但切勿強行爲我運功,請爺耐心的等待七日,若七日之後我未醒……”
翌日
當桑清漪從睡夢中驚醒,暗自責怪自己竟然睡着,下一秒卻發現自己并不是睡在躺椅上,而是睡在了自己原來的房間裏。
怎麽會這樣!桑清漪迅速起身,外面伺候的丫鬟聽到聲響随即跑了進來。
“王妃醒了”
腦中似乎突然記起昨夜的情景,桑清漪隐約記得好像看見了……
“我爲何會在這兒,我娘現在如何”
“回王妃的話,是王爺把您抱回來的”
原來不是幻覺,那個人真的回來了。
緊接着又聽見另一個丫鬟道,“夫人已經服了藥,太醫說已無大礙,好好休養便可痊愈”。
聞言,桑清漪一直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麽,擡腳便要離開房間,卻被丫鬟們攔住了。
“王爺吩咐過,王妃需得好生歇息”
當桑清漪走進玉音的房間時,赫連端硯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身子挺得筆直,兩眼一直看着躺在床上的玉音,一動也不動。
桑清漪輕輕的走了過去,看着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的玉音,而後又看向了眼睛幾乎眨也不眨的赫連端硯。
“對不起”
桑清漪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們二人,而赫連端硯似乎沒聽見一般,并沒有任何反應。
等了片刻,房間裏寂靜的有些可怕,桑清漪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兒很多餘,她不該來打擾她們。
轉身的刹那,卻聽到身後赫連端硯的低沉的聲音。
“這不關你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錯”
明明都是因爲她才……桑清漪轉過身,看着赫連端硯的側臉,沒有了往日裏的輕浮,感覺很陌生,就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桑清漪想要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說,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很蒼白。
赫連端硯緩緩轉過頭,看着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與她同處了這麽長時間的桑清漪。
“你該回去休息了”
桑清漪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泛黑,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昨日定然是一夜未睡。視線下移,卻赫然發現赫連端硯胸口和腹部衣裳上觸目驚心的血迹。
“你受傷了?!”
“出去!”,赫連端硯冷冷地道。
聞言,太醫便要出去,卻被桑清漪格外清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動彈。
桑清漪絲毫不畏懼的看着赫連端硯,“王爺受傷,理當讓太醫醫治”。
赫連端硯直視着桑清漪的雙眸,一字一頓地道
“本王說了,不需要!”
桑清漪隻覺心中憋着一股氣,“王爺如此,豈不讓玉音姑娘擔心!”
“她若擔心本王,就不會如此!”,赫連端硯吼道。
桑清漪看着情緒有些失控的赫連端硯,不知爲何,心裏憋着的那股氣好像突然消失了。
見與赫連端硯說不通,桑清漪轉而看向了可憐的太醫。
“太醫”
卻不想,赫連端硯突然轉頭就對太醫發飙了。
“給本王滾!”
看着倉皇而逃的太醫,桑清漪一度想甩袖而去,怎麽會有如此固執而任性的人!
桑清漪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而後淡淡的對赫連端硯道
“王爺既然在乎她,爲何還要讓她擔心”
不吃,不喝,不眠,也不療傷。
離肆和曲沉勸不聽,桑朝黎勸也無用,無奈之下,桑清漪隻得進宮把怡妃請了來。
怡妃進去呆了一個時辰後出來告訴桑清漪,她已經給赫連端硯處理過傷口也上過藥了,也叮囑過她要好好照顧自己,赫連端硯都答應了。
怡妃說第二日會再過來給赫連端硯上藥,聽到此番話,桑清漪不知爲何好像突然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隻是,怡妃這邊剛走,赫連端硯便又變成了老樣子。
聽丫鬟來報,桑清漪隻覺有些可氣又有些可笑,這人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
思索了片刻,桑清漪便往玉音所在的房間走去。
一進屋,就看見放在外室桌上的飯菜一口也沒動。
走進内室,桑清漪看過去時赫連端硯也正好回頭,瞬間四目相對,桑清漪很快移開自己的目光,卻瞥見赫連端硯白色錦袍上又染上了鮮紅的血迹。
“王爺的傷口又裂了?!”
赫連端硯站起身,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無妨”。
“即刻去請太醫過來”
“不需要”
“……”
桑清漪的眉頭倏地皺的更緊了,“王爺這是一定要讓母妃來回折騰嗎?”。
赫連端硯緊盯着桑清漪的雙眸,“日後沒有本王的允許,不準驚動母妃!”。
“那就請王爺照顧好自己”,桑清漪淡淡回道。
赫連端硯瞥了她一眼,“本王現在很好”。
都已經這樣了,既然還能說的如此理直氣壯,桑清漪突然覺得跟眼前的人根本就無法溝通。
轉身便欲離開,隻是一隻腳剛擡起又突然放了下來。
“漪兒,硯兒她有時是固執了一些,很難聽進他人的話,但是你不一樣……”
赫連端硯看着桑清漪突然又轉過身,而後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卻一直低眉不語。
片刻過後,桑清漪突然擡起手拉着赫連端硯的衣襟。
“王爺既然不願讓太醫換藥,那便由我來吧”
赫連端硯的眼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卻并沒有阻止桑清漪,就這樣低頭看着她。
然而,抓着赫連端硯衣襟的手卻有些遲疑、停頓和退縮,桑清漪以爲,赫連端硯定會阻止她。
突然之間變得騎虎難下,桑清漪想要抽回手,可一想到之後赫連端硯可能的反應,手上猛地一用力,下一秒,卻發現手被人緊緊地握住了。
擡頭,卻發現赫連端硯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王妃突然如此關心本王,隻是爲了報恩嗎?”。
桑清漪試着抽出自己的手,不料赫連端硯突然一用力,桑清漪一個不穩直接撲到了赫連端硯的懷裏。
額頭突然感覺到一些濕意,桑清漪掙紮着擡起頭,卻見赫連端硯胸口衣襟上的紅色印記更大了,而她卻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遂冷道
“不然王爺以爲還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