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頓時神氣道,是吧,這家夥拿在手裏,是特有面子吧。我點頭說是,問他怎麽沒見他以前拿出來用過,二叔說這叫虛懷若谷,不忘本心,他才不學那幫挖煤進礦的二百五傻瓜蛋。
我問二叔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二叔說等他先打個電話。
我和二叔找了個花壇坐下來,二叔拿着手機翻弄了一陣,開始打電話。
“喂,你好,你好,張總啊,最近生意怎麽樣?……我啊,高九啊……嗯,我來市裏了,晚上抽空出來坐坐呗……沒時間啊……哦……”
“喂,你好,你好,孫總啊,最近茶葉生意怎麽樣?哦……春上的頭道茶是槍手的很,好久沒見,晚上出來喝喝茶呗……啊……哦,您跟夫人在國外啊,哦,那好,下次,下次……”
“喂,邱老闆……嗯,是我,是我,上次轉給你的那批陳皮、五味子和黃連買的怎麽樣啊?……啊?沒賣掉,還什麽……送到養殖場,喂豬啦……哦哦,那……那算啦。”
“喂,老宋啊,上次你兒子那廠裏,用了我的靈符,沒再招鬼吧?……哦,那就好,你說你兒子那廠子,挖人家祖墳,建在墳堆裏能不招鬼嘛……上次賣給你們的靈符快用完了吧,你兒子那廠子那種邪門的地方啊,這用靈符,得就像吃藥啊,藥不能停,我這……哦,這個也沒什麽事,就是打個電話來問問,額,老婆病了,你在給家裏人做飯啊,哦,那好好好,下次聊。”
“喂,老張啊,前年給你兒子看的相,算的命準吧,我說他兩年非富即貴,你留給他的家底啊,得翻成金山銀山,沒錯吧,現在怎麽樣……啊?什麽?吸毒,得了艾滋病,死了……”
……
二叔幾通電話打完,我算是看明白了,說是他請客,叫我山珍海味随便點,實際上呢,是想找個替死鬼替他付賬。
我問二叔說,不是你請客嗎?二叔還一本正經的答道,是啊,等我再打最後一通電話,m的,王八蛋,這幫畜生犢子,求起你來,個個都是孫子,招待你跟他親爺爺似得,完了事,都他媽一個個的是****無情,戲子無義的,屁大點事,不就是吃個飯嘛,生怕你把他吃窮了喝幹了似的,個個都有事,王八蛋,眼裏就隻有錢,下次再招了鬼,看老子還救不救你們。
說着二叔又撥通了電話:“德喜啊,上次給你介紹的路子,現在這骨灰盒啊,棺材啊、墓碑、石獅子、金童玉女啊,紙人紙馬什麽的,好賣了嗎?額,死的人多,吃香的很啊,哦,要感謝我啊,好啊,我現在在哪?正好今兒到了市裏……哎喲,晚上要爲我接風洗塵啊,那好啊,定哪呢?……哦,你有個朋友啊,飯店、賓館、夜總會一條龍啊,哎呀,那太好了,位置在哪啊?……哦,好嘞……哦,現在就過去,哦,好,待會見。”
二叔電話一打完,拍拍屁股站起來說道,成了翔子,待會你看着随便點啊,隻管撿好吃的點,管吃飽的,我說好,二叔又大話道,跟二叔一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别客氣,我心想,貌似這請客的人不是你吧,這宰肥羊吃大戶的事,誰都知道不用客氣。
九七年那會,我們市裏出行要坐班車,上車給錢買票的那種,和現在意義的公交車其實差不多,我問二叔我們怎麽去吃飯的地方,要不坐個車去吧,二叔說不用,那地方他知道就在市中心,咱們這市裏小,走過去就好了,我說二叔你至于嗎?怎麽說你也算是個有錢人,再說剛才龔所長還給了十塊錢呢,這也夠坐好幾十趟的了吧,二叔說出門在外要節儉,錢要留在最需要的時候,得用在刀口刀刃上,我說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吧,二叔說都一樣都一樣,我對二叔說,我算是明白了,二叔你就是一個守财奴啊,你留那麽多錢幹嘛?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二叔也不理睬,隻自顧自的,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我沒辦法,隻好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雖然我對城市并不陌生,我當兵對的時候就在省城,但是部隊裏紀律嚴明,也沒什麽時間出來逛,二叔不願意搭車,我想走走逛逛也好。
說來我們老家市裏也是個小地方,按省行政劃分,屬于鄂西山區,市區就建在群山環繞的山溝溝裏,唯一的經濟命脈支撐就是國家的第二汽車廠建在這裏,除此之外窮的一無是處。
我們一邊走,我和二叔聊起了我們此次進城到市裏追查妖道炎魯子和李寶收的事,我問二叔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該怎麽辦,因爲看今天的市局的安排,很顯然是把我和二叔排除在了這件事情之外,王隊長甚至十分不歡迎我們參與到這件案子的調查中。
二叔随意丢了句話說道:“該吃吃吃,該喝喝喝,管他呢?咱們這跑了一天的路,是連一口飯也沒吃着,住的地方都沒有,先把這兩件事解決了再說吧。”
我也不得不佩服二叔,什麽事情到他這裏,都能風淡雲輕,跟個沒事人似的。
我說:“重點是,這沒了公安局還有刑警隊的幫助,就憑咱們倆,這能找到那妖道和李寶收的老窩嗎?”
“當然找不到,狡兔三窟,李寶收他們的窩肯定不止一個,哪是那麽好找的,再說了,這裏面的道道,你還不懂。”
“有什麽不懂的?”
“到了市局,莫說是我們,就連龔太江和丁海峰也都被排除在這件事情之外了,我猜那王定山在這件案子中,頂多能給他們倆一個小跟班的角色就不錯了,畢竟是市裏,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龔所長和丁隊長是對這件案子最熟悉的人啊,市局難道不需要一個引路人?”
“你想的太簡單啦,你對案情清楚又怎麽樣?沒個領導,包括私人公司團體内,他都有自己的心腹骨幹,莫說王定山本來就比他倆大一級,就算是省廳來人,到了市裏,你也得用王定山的人。”
“這叫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對吧。”
“還不笨,是這個道理。而且,我總覺得,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還不僅僅是牽扯到做官的道道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