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既已經請了主葬人,又給二叔封了喜錢,定了酬勞,也就沒二叔什麽事了。
我原本希望于二叔就算不能主葬,至少也能留在沈家幫忙,多打聽些有用的東西,這次曆劫的事,關系到我的小命,實在太緊要,我心裏也着實沒底。
不過二叔說現在事情已經很明朗了,他留不留下來在沈家,也沒什麽緊要,倒是不用操心的沈家的事了,反而可以好好準備一番,以确保到時候萬無一失,叫我回去也好好準備準備。
二叔這麽一說,倒是打消了我心中的憂慮,在二叔家吃過晌午飯,臨回家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問二叔:“老沈他小舅子叫什麽名字來着?”
“叫李寶收,”二叔說,“他還有個哥哥叫李寶豐,李寶收發大财後,他哥也跟着他到了市裏。這幾年,聽說李寶收是常回來的,倒是沒怎麽聽說他哥回來過,應該是生意太忙了,走不開,他弟弟頭腦好,又能說會道的,在外四處跑,忙着搞外交,做哥的就在市裏守着攤子照應着。”
老沈小舅子李寶收的事,在我們這十裏八鄉是傳的很開的,因爲有頭腦,很早就賺了大錢,我們這同他齊名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九叔,人稱老狗,在河北有十幾個煤礦井是他的,還有一個是甚七,因爲兄弟排行第七,别人也叫他甚老七,人稱甚七爺,聽說他在青藏那邊有幾十個金礦井,連縣長都要敬他幾分。
而李寶收早年是做二道販子的,靠收煙草倒賣起的家,前幾年掀起了北上廣打工潮,和到河北、山西、内蒙挖礦潮,我們這多是山地,收成少,年輕力壯想賺大錢的都挖金礦挖煤窯了,剩下的多去北上廣進了廠,願意留下來種地的人越來越少,荒廢的土地也就越來越多。
政府開始落實農村産業化改革,因地制宜,引進新品種,鼓勵大家種植經濟作物,以此達到增收留人的目的。
李寶收便是這個時候,承包了上千畝農荒地,開始種植黃姜,起先還隻是作爲供貨方,隻單獨給工廠提供原材料,三年前他是下了血本,自己把廠辦到了市裏,從此是供銷生産一體化,半年就回了本,一年就賺翻了翻,最近這兩年是生意越做越大,越來越紅火。
但是看他此次回來的樣子,應該是這些年的打拼,把身體拖垮了,壽元耗盡了。
這晚我和二叔都沒有到老沈家去,我在家研究三味真火,憋足一口氣,已經能噴出小火球了,聽母親回來說,李寶收從市裏請回來的大師,開壇做法還挺像回樣子,他那朵黑蓮花聽說是從觀音菩薩那裏請來的。
“他用的是黑蓮花?”我問母親。
“對,也不大,有巴掌那麽大吧。”
我一笑,哪有觀音菩薩用黑蓮花的,分明就是胡說的歪門邪道。
“那下葬的時間定了嗎?”
“嗯,聽說是後天一早,還要搬回老沈老家,也夠折騰的。不過這樣一算,法事鬧了四夜,也多虧了他這小舅子有錢,老沈生前孤苦,又死的這樣怨念,喪事是要辦的風光些,好好熱鬧熱鬧。”
這話也合情合理,但唯一不合理的是下葬的時間,這樣算來,也就是說老沈死到下葬中間這段時間隔了十一天,若不是深秋天氣的原因,隻怕屍體早已經酸臭腐爛了。
我睡覺去插堂屋的大門時,往門外看了看,已經起霧了,看來明天是個大霧天氣。
這一晚我睡得很沉,第二天早起的時候,霧濃的伸手不見五指,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霧,霧氣裏還夾雜着很重的水汽,像是在下雨。
到了下午,霧漸漸散了,雨卻越下越大,天是灰蒙蒙的,不時有閃電劃過,炸雷響起。
快吃晚飯的時候,大概下午五六點鍾的樣子,母親從菜園裏找菜,驚驚慌慌的跑回來說,不好啦你二叔不知道犯了什麽事,派出所的來抓人來啦。
我一聽不好,明天我就要曆劫,這節骨眼上,二叔可不能出什麽事情啊,我二話不說,立刻冒雨朝二叔家跑了過去,母親在後面一個勁的喊我戴帽子,我這會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到了二叔家時,一輛老式的吉普警車就停在門外,一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胖子,帶着三個便衣警察正在屋裏對二叔說着什麽,氣氛顯得很輕松,倒并沒有那麽沉重。
這個穿着警服的中年胖子,應該是大魚大肉慣了,滿臉橫肉,還挺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活像個懷胎十月的孕婦,跟着他的四個便衣,倒顯得瘦弱多了,兩個年長的,長相穩重踏實,臉上的皮膚粗糙發黑,應該是長期辦案熬夜造成的,還有一個年紀跟我大小差不多的,留着個寸頭,一臉的青春痘,長得匪裏匪氣的。
我進屋問二叔:“這是咋搞的?”
二叔一笑,指着那個中年胖子說:“龔所長說我殺了人,還是連環案碎屍案,死了七八個。”
原來這個胖子是派出所所長。
“這怎麽可能?”
龔所長看看我說:“有什麽不可能的?小兄弟,你是哪個?”
二叔介紹道:“我侄子。”
龔所長說:“這麽說吧,這次的案子不尋常,就算人不是你叔他殺的,也是因他而起,人證物證具在,容不得你叔抵賴。”
“什麽人證物證,在哪?”
“沈家坡十幾戶村民打電話報的警,說是今天早上看見你叔去過沈家坡,早上霧大,你叔的手電還落下在一戶人家屋裏,這算不算人證物證?”說着龔所長指揮道,“老張,小劉,給铐上……”
說着三個便衣便過來把二叔按住,準備上手铐。
“我說,老龔,****的,我他媽說沒殺人就沒殺人,你個****的,還來真的啊?”
胖子龔所長一本正經的呵斥道:“嚴明點紀律啊!别一口一個****的****的叫的,你現在可是嫌疑犯,是罪犯,我是派出所所長,是執法者,懂麽!嚴肅點。”
“我管你是派出所所長,還是什麽執法者,上次紮金花,一塊錢一把的,你還欠老子一百塊錢呢,你記得吧?****的,老子現在要你還賬。”
龔所長一時有些口吃,擺出一副更加嚴肅的表情說道:“這個,啊,今天不談私事,就談這案子,你是唯一一個外來去過案發村子的人,反正你今兒得跟我們走一趟,你要是被冤枉的,也好就着證明你的清白。”
看來二叔和這胖子龔所長認識,我也就松了一口氣。
三個便衣這時也嘿嘿笑了起來,顯然也都跟二叔熟得很。
“我算是聽明白了,****的,你不就是這案子搞不定,想讓我跟你走着一趟嘛,不過我可事先說好啊,你得把我這侄子一起帶上。”
“好好好。”
于是我和二叔一同上了吉普車,同龔所長他們一起朝沈家坡的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