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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進入隆冬季節。黃河馬上就要封凍，河東、中原和山東三地的虎烈軍蓄勢待發，用于北伐的軍需也基本籌措完畢，攻打河北的條件基本成熟，唯一的障礙就是正在席卷中土的反腐浪潮愈演愈烈，各地府署茫然無策、惶恐不安，而中央府署因爲内部鬥争激烈，至今也沒有拿出一個解決的辦法，隻能無助地看着形勢不斷惡化。

“你決定馬上北伐嗎？”羅青漢的語氣有些遲疑。現在顯然不是北伐的最佳時機，李虎已經點燃了這把“大火”，火勢正在越燒越旺，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在短短時間内撲滅這場大火。李虎似乎有作繭自縛之嫌。

李虎看看他們，微微一笑，右手撫須，左手手指輕輕敲擊着案幾，稍稍考慮了一下，轉頭問站在身後的原野，“目前，哪些地方的形勢比較危急？”

原野上前一步，攤開案幾上的地圖。在洛陽、開封、南陽、襄陽和川蜀的漢中一帶劃了一個圓圈，“這些地方，包括京兆尹，因爲學府衆多，儒士雲集，傳播的速度非常快，估計到了本月底，形勢會進一步惡化，并向西北的隴西、川蜀的成都、荊湖的長沙，山東的齊州、江淮的應天府和揚州，江南的江甯、兩浙的蘇州、杭州方向蔓延，不出意外的話，新年過後，長安就能接到各地的告急文書，到了二三月的時候，距離長安最遠的杭州恐怕也要鬧得不可開交了。”

李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沒有絲毫緊張的樣子。

“大帥，各地儒士、學子即使鬧事，也不過就是上書勸谏、聚衆坐議，尚不至于引發巨大的動蕩。”董小醜看到李虎有意縱容此事，不得不嚴正告誡，“但我們的對手太多，他們會乘機唆使普通百姓鬧事，一旦百姓的情緒被激怒，那勢必會沖擊各地府署，不但各地官僚性命堪憂，無法正常處理公務。恐怕還會牽連到各地的地主、商賈，形勢會一發不可收拾，如此一來，朝廷威信蕩然無存，各地府署形同虛設，農耕和工商都會遭到重創，财政會陷入崩潰的絕境。”

羅青漢、侯概、折可求都是一臉不安之色，聽到董小醜的勸說後更是連連點頭，贊成他對形勢的分析和判斷。

李虎笑了起來。

衆人更是惶恐，感覺坐在對面的李虎非常陌生，如同隔着一層雲霧，再也看不清李虎的相貌，更無從揣度李虎的心思。這種感覺在李虎肆無忌憚的笑聲裏愈發強烈，讓他們一次産生了一種恐懼，一種深陷黑暗根本無法預知未來的恐懼。

“所以，我要北伐，而且诏告天下，動用全天下的力量，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北伐。”

李虎的聲音剛勁有力，聽在董小醜、羅青漢等人的耳中，卻如雄渾的戰鼓一般震撼。原來李虎早有後手。早就想好了解決的辦法。他利用晉學來推動關學的發展，利用關學儒士對學術理論的改造引發了土地私有制的争論，繼而利用堅持土地私有制來撬動官田公有的舊制度，官田公有制的弊端由此被無限制放大，官僚階層的貪污腐敗随即成爲大宋崩潰、中土生靈塗炭的罪魁禍首，把當前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中土的舊官僚。

舊官僚成爲衆矢之的，形勢異常危急，一場大亂正呼嘯而至，趙氏皇帝、長安朝廷和各地府署的威信和權威更是因此遭到了沉重打擊，但這正是李虎所需要的，李虎正是要打擊趙氏皇帝，打擊大宋的舊官僚勢力，要把大宋舊有的官僚階層和由這些舊官僚所頑固堅持的舊政策徹底打倒，從而幹淨利落地解決自己的對手，爲自己登基稱帝，在中土建立一個嶄新的王朝做好準備。

然而，當前形勢的混亂是事實，正如董小醜所說，大宋舊官僚有意默許、縱容和唆使儒士，包括普通百姓鬧事，以此來要挾李虎和實際控制權柄的虎烈人，迫使他們向舊官僚勢力低頭，保全舊官僚所擁有的權勢和财富。

一方面是利用儒士和普通百姓打擊對方，一方面是則将計就計，利用儒士和普通百姓來要挾對手。雙方要麽妥協，利益均分；要麽魚死網破，同歸于盡。形勢愈加惡化，對雙方愈爲不利。

李虎就在這個時候，舉起了北伐的大旗。舉起了“誅殺金賊、收複河山”的大旗，舉起了中土統一的大旗，這杆大旗的威力可想而知，它可以在短短時間内獲得天下人的支持，得到天下人的人心，李虎的威望将在瞬間達到極緻頂峰，虎烈軍更是因此成爲中國人的希望和驕傲，李虎和虎烈軍将在這一刻永遠銘刻在中國人的心中，得到中國人的認同，永遠融進中國人的血脈。

李虎和虎烈軍在這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所付出的一切代價，都将在這一刻得到最高的回報，他們重歸中國的願望将在這一刻成爲現實。

反之，趙氏皇帝和大宋的舊官僚們葬送了中國，給中土百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成千上萬的無辜生靈化作了累累白骨，這一切都是趙氏皇帝和大宋舊官僚的罪過，他們的罪過在李虎和虎烈軍的戰績面前，在高高舉起的北伐大旗面前，被無限制放大，而恰恰就在此刻，中國的儒士和普通百姓們的憤怒情緒被李虎蓄意激發了，在他們震耳欲聾的怒吼聲裏。趙氏皇帝和大宋的舊官僚們的威望就此被踩到了腳底下，他們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他們将成爲中土的曆史。

董小醜、羅青漢、侯概、折可求、原野望着眼前的李虎，内心裏湧起了驚天大潮，他們忽然有了一種頂禮膜拜的沖動。李虎登基稱帝，虎烈人建立一個嶄新王朝，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很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最起碼目前還沒有看到成爲現實的可能，但李虎在短短數月之内，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把一件遙不可及的事變成了伸手可及的事。

可以預見，當這場聲勢浩大的反腐浪潮席卷中國的時候，但李虎帶着虎烈軍走向北伐戰場的時候，這場反腐浪潮會變成推翻趙氏皇帝和大宋舊官僚、舊制度的浪潮，中國人需要的是可以保護他們的英雄，而不是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最後還要活活葬送他們生命的惡魔，李虎和虎烈人将在北伐大戰中成爲中國的英雄，成爲中國的保護神，而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包括中國的儒士們都不會反對和排斥李虎和他統率的虎烈軍，李虎和虎烈人即将成爲中國的真正統治者。

董小醜突然跪下，大禮磕拜，“臣願追随王上，率軍北上，誅殺金賊，收複國土。”

羅青漢、侯概、折可求和原野緊随其後，紛紛拜倒在地，“臣願追随王上北伐，完成統一大業。”

李虎大笑，沖着他們連連搖手，“起來，都起來，這件事并沒有想像的那麽簡單，其中最爲關鍵的就是兩者之間的配合要天衣無縫，否則我們就是給自己挖陷阱了。”

大家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将，在政事上也是磨滾跌趴了很多年，有些事隻要點撥兩句，随即心知肚明了然于胸。李虎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場大潮愈演愈烈，而是擔心它不夠瘋狂，不能在時機上恰到好處地配合北伐。

“如果失控呢？”羅青漢依舊擔心，“如果失控，各地叛亂疊起，那大軍還能北伐嗎？”

“所以，我們要馬上北伐，要把北伐的事诏告天下，要引導天下儒士和普通百姓把他們的憤怒傾瀉到朝廷和地方的舊官僚頭上，同時激發他們的愛國熱情。讓他們最大程度地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至于乘機叛亂，禍亂中國。”

“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

“當然，世上從來就沒一蹴而就的事。”李虎笑道，“我們從大山會盟開始到現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但這一次我有把握，有很大的把握，因爲所有的中國人都渴望北伐，渴望收複國土，重振中國雄風。我們能做到，我們可以取得北伐的勝利，北伐的勝利就是中土穩定的保證。”

“那麽，在王上看來，我們何時北伐最爲合适？”折可求急切問道。

“在年底之前，我們要把北伐的诏書宣達天下。”李虎說道，“正月，我們集結軍隊，二月或者三月，發動攻擊。”

“如果提前诏告天下，那北伐就沒有突然性，金軍會做好迎戰準備。”侯概擔心地說道，“這顯然對我軍的攻擊不利。”

“決戰，北伐其實就是決戰，我需要一場決戰，一場足以告訴中國人，我和虎烈軍所向無敵的決戰，我要以這場決戰的勝利來告訴中國人，我和虎烈軍已經成爲中國的鼎柱，中國的長城。”李虎揮舞着手臂，氣勢如虹。

五位大臣躬身領命。李虎說的對，北伐就是決戰，李虎需要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最終奠定他中土王者的崇高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