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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王德和郦瓊過來。。。确定一下真假。”苗傅沖着辛興宗大聲咆哮着,“我們帶着大軍投奔李虎,這仗不打了,堅決不打。”
辛興宗劇烈喘息着,憤怒在身體裏燃燒,熱血一陣陣沖擊着腦門,讓他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張浚太無恥了,竟然丢下他們獨自逃了,而且在明知可以救出他們的情況下,掉頭逃跑了,這明顯就是陷害,爲他在雍丘大戰的失敗尋找替死鬼。
做人可以無恥,但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然而,大宋朝堂上,那些統兵打仗的文人卻一個比一個無恥,肆意踐踏流血流汗的武人。當年童貫如此,今天張浚也是一樣。現在辛興宗就算突圍,帶着軍隊逃回去了,也難逃懲罰。童貫雖然可以照撫他,卻不會替他聲張冤屈。因爲童貫同樣需要實施一些必要的手段以彈壓和控制像辛興宗這樣的武将。
辛興宗咬牙切齒,眼珠子都紅了,恨不得拿刀砍人,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能沖動,必須冷靜,更不能憑着王淵的這封信就投降。說實話,他也想投降,但這兩年他坐鎮應天府,三番兩次帶着軍隊攻打開封,和虎烈軍仇怨甚深,即使投降過去,也未必有什麽好結果,掉腦袋的可能性都有。相比起來,苗傅、王德、郦瓊這些人都是帶兵的主帥,和朝廷離得遠,沒有牽涉到複雜的政治鬥争,他們很容易赢得李虎的信任和重用。
“這件事你去辦。”辛興宗沖着苗傅揮揮手,“告訴王淵,我們要馬上見到王德和郦瓊,午時之前一定要見到他們。”
苗傅看到辛興宗臉上的表情,估計他已經放棄了突圍,心情頓時一松,飛身上馬,直奔兩軍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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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日下午,嶽飛親自趕到了雍丘前線。
當他接到孫革的報訊,十分吃驚。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打亂了他的部署,爲此他非常擔心倉促接納王德和郦瓊會引發意外。另外,就算招降成功了,王德和郦瓊帶着軍隊順利進入了虎烈軍的防地,但接下來,張浚爲了援救辛興宗,勢必要發動猛烈的攻擊,而辛興宗也會拼命突圍,虎烈軍一方面要調用軍隊監護投誠軍隊,一方面又要阻擊兩路敵軍的攻擊,兵力使用上肯定捉襟見肘,形勢很危急。
嶽飛無法安心待在陳留,幹脆飛馬趕赴前線。等他到了雍丘,卻看到王淵、孫革喜笑顔開,那神情一看就知道前線平安無事,這讓嶽飛緊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都統,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孫革笑得嘴都不合攏。
嶽飛有些奇怪,就算王德、郦瓊投誠的事很順利,也不至于這麽高興吧?難道張浚深受打擊,忘記進攻了?或者辛興宗依舊固守待援。坐以待斃?
“張浚撤退了,正在撤往襄邑。”損革興奮地說道,“辛興宗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飛。我們射書勸降,辛興宗和苗傅馬上作出了回應。現在王帥(王玶)正帶着王德、郦瓊和辛興宗在談判,估計馬上就有好消息傳來。”
嶽飛愣了片刻,瞬間反應過來,一股狂喜從心底直沖而起,背負在身上的千斤重壓突然間減去了大半,讓他感覺格外的輕松。
“還有這樣的事?”嶽飛難以置信,連連搖頭,“張浚撤走了,突然就撤走了?爲什麽?他爲什麽要撤?他爲什麽要抛棄辛興宗和五萬将士?王德和郦瓊的背叛雖然給了他沉重一擊,但還不至于讓他驚慌失措到掉頭撤退的地步。”他忽然想到了折可存和渡淮作戰的三萬大軍,“是不是江淮戰場出現了問題?叛軍無力阻禦,江甯岌岌可危,不得不命令張浚急速後撤,調軍南下救助。”
王淵和孫革互相看看,相視而笑。
“我們也考慮到了這個可能,但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巧合。”王淵笑道,“折可存南下作戰一個多月了,如果江甯要調張浚的軍隊南下支援,早該下令了,更不會讓張浚北上打開封,所以我們想來想去,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張浚身上。”
“理由呢?”嶽飛奇怪地問道。
“文官出任軍隊統帥,親臨前線指揮,最容易出現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王淵解釋了一番,舉了幾個當年的西北戰例。總之一句話,文官到前線指揮作戰,首先考慮的是本人私利,本人的前途,其次考慮的是黨派利益,最後再考慮國家利益。這和他們身居廟堂高處有直接關系,這些人本身就處在政治的漩渦裏,所以他們到了戰場上,理所當然要把戰争和戰鬥做爲崛取利益的工具,這和武将把勝利做爲最終目标有本質區别。
嶽飛一聽就懂了。幾十年來,西北軍的統帥都來自汴京,從範仲淹、韓琦到童貫,都是這樣,像童貫這類人當然會把戰争做爲争權奪利的工具,他們對戰争的思考方式和統兵作戰的武将們對戰争的理解根本就是兩回事。比如在武将看來每一仗都不能打輸,但在文官們看來,有時候必須打敗仗,目的是爲了利益最大化,至于武将和将士們的性命對于他們來說一錢不值,甚至理所當然的認爲這些人就是他們用來操控天下的工具。
張浚爲什麽後撤不重要,隻要迅速解決了辛興宗,張浚即使有後招也使不出來了,但嶽飛一門心思盯着金軍。張浚的突然後撤讓他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張浚可能會向金軍通報雍丘戰況,一旦完顔撻懶得知張浚後撤,金軍也就不可能再打開封了。
“你們估計辛興宗投降的可能性有多大?”嶽飛問道。
“肯定會投降,他沒有出路了。”王淵非常肯定地說道。
“何時會投降?今天還是明天?”嶽飛又問道。
王淵和孫革馬上明白了嶽飛的意思。嶽飛擔心金軍跑了,打算以最快速度解決辛興宗,然後調遣大軍直殺廣濟渠一線,包圍金軍。确實,這一仗的目标是山東,是金軍,無論雍丘一戰的戰績有多大。如果讓金軍跑了,這一仗的勝利還有多大意義?
“都統此刻趕來,正好可以加快談判進程。”孫革說道,“王德和郦瓊已經沒有必要擔心了,現在關鍵就是說服辛興宗,隻要辛興宗下定了決心,那麽黃昏之前,我們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去裴村。”嶽飛揮了揮馬鞭,大聲說道,“我親自去見辛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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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興宗焦慮不安,他同樣需要加快談判進程。他有五萬人馬,每天的糧草消耗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但他的糧草隻剩下一天的存量,如果虎烈軍有意拖延時間,那麽等待他的将是五萬大軍的崩潰。
王德、郦瓊現在就在他的大帳裏,王玶就坐在他的對面,苗傅正拿眼睛瞪着他,催促他馬上做出決策。投誠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若想保全自己的利益,甚至借助這五萬大軍獲得更大更多的利益,那麽投誠就是一件很複雜的事。辛興宗想把簡單的事複雜化,他要确保自己的生存,同時也想獲得更多,但事實很殘酷,他沒有更多的時間拖下去,他必須在一天一夜的時間内把所有的問題解決掉。
“你需要什麽,希望長安答應你什麽條件,你現在就可以提。”王玶看穿了辛興宗的心思,從容說道,“王留守就在雍丘,嶽都統就在陳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早上我就可以答複你。”
辛興宗微微點頭,問道:“嶽都統可以代替長安答應我的所有條件?”
“當然。”王玶笑道,“長安已經授權給嶽都統,他有先斬後奏的權力。像這種小事,嶽都統根本無須奏報朝廷。”
辛興宗不相信。這怎麽可能?長安雖然提高了武将的地位和權力,但也不至于放權放到這種地步吧?難道長安就不怕地方統帥擁兵自重?
“你給我一句老實話,虎王是不是在開封?”
“你相信我。”王玶捋須而笑,“雖然虎王不在開封,但嶽都統的确擁有相當大的權力,長安肯定會兌現他對你的承諾。”
辛興宗苦笑,事已至此,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把事先寫好的書信遞給了王玶,“明天,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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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王玶突然返回,再度拜會辛興宗。
辛興宗和苗傅非常緊張,匆匆迎了出來。
“出了什麽事?事情有變化?”苗傅擔心地問道。
“嶽都統來了。”王玶急切說道,“嶽都統希望馬上見到你們,連夜談判。”
辛興宗和苗傅聞言大喜。嶽飛來了,親自談判,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天黑之後,雙方在一座臨時搭建的軍帳裏相見。嶽飛帶着王淵、王玶、孫革三人和辛興宗談判。寒暄幾句後,嶽飛拿出了辛興宗的書信,把它放到了案幾上,“辛帥和苗帥所提的要求,我代表長安和漢王,全部答應。”
辛興宗沒有說話,他等着嶽飛提條件。
“我唯一的條件是,希望你能參加宛亭大戰,和我們一起圍殺金軍。”
辛興宗吃驚地望着嶽飛,一時沒有明白嶽飛的意思。宛亭大戰?嶽飛要在宛亭與金軍決戰?
“我們的目标是,誅殺金賊,奪回山東,奪回河北,奪回幽燕,直殺遼東。”嶽飛望着辛興宗,大聲問道,“辛帥願意與我們并肩殺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