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怒氣發洩完了，冷靜下來了，就要想想對策，找一個反敗爲勝的辦法。

首先，這個誰的主意？誰能從這件事中獲利？

童貫顯然也是受害者，那麽很顯然，這是童貫的對手幹的。誰是童貫的對手？當然是汴京的主和派。童貫北伐如果大獲成功，主戰派功勳蓋世，獨攬權柄，那些主和派，還有那些騎牆派的下場可想而知，即使沒有被趕出朝堂，其聲望地位和權勢也會受到沉重打擊，很長一段時間翻不了身。更嚴重的的是，北伐成功，皇帝的威望會達到一個巅峰，他要廢嫡立庶那就很容易，由此産生的後果是那些那些反對廢嫡立庶的大臣們可能就此告别汴京。

從這個激烈而血腥的争鬥來看，主和派大臣爲了自身的利益考慮，勢必要絕地反擊，他們想出這個辦法來很正常，束手就縛反而不正常了。

汴京城裏哪些大臣是主和派？

這一點李綱、宇文虛中、折可求都曾說過，大家心裏都有算，說得簡單一點，凡是支持太子的大臣肯定都是主和派。由此推及，此事和折家有直接關系。

吳思銘和西北将領楊可世、王稟、種師中曾經交談過，這三位西北悍将當時說過一番話，現在吳思銘明白了，李虎和黃涉等人也明白了，怪不得他們非常肯定宋軍年内不可能北上幽燕，原來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李虎和衆人至此終于相通了，原來他們的最終目的是爲了赢得皇統之争。

現在的形勢很明顯，汴京痛恨李虎，和李虎反目爲仇，但汴京沒有把握擊敗李虎，更擔心李虎投靠女真，白白丢失了燕雲十六州，并且給大宋帶來無法預料的災禍，所以他們肯定要派人來談判。

李虎掉進了大宋人的陷阱，被大宋人當猴耍，怒氣沖天，但李虎的目标是在北方稱霸，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李虎需要大宋，爲此他要守住燕雲，以燕雲爲籌碼和大宋讨價還價，給自己赢得最大的利益，所以李虎也不會沖動到和大宋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的地步，他也要和大宋談判。

但這種局面地形成事實上宣告北伐失敗了。童貫和王等人要爲此承擔罪責。付出高昂地代價。

皇帝顔面無存。怒不可遏。他當然要找個替罪羊；李虎要西征。要确保汴京地穩定。他首先要推倒童貫和王；主和派大臣因此上位。太子地位穩固。皇統之争弱化。汴京趨于穩定。國策由此可以向有利于主和派利益需求地方向偏轉。這三者地目标同時指向了童貫和王。指向了主戰派大臣。指向了支持皇帝廢嫡立庶地近臣。于是這場艱難地談判就成爲汴京對立雙方博弈地主戰場。

主動權至此又回到李虎手上。

“這幫人是不是聰明過頭了？”黃涉想通了。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搞了大半天。最後拿着棋子地竟然是我們。這裏面到底有什麽奧妙？”

“高明之處就在這裏。

”柴雲手拿朱砂筆，在一張紙上畫來畫去，試圖搞清楚這裏面的複雜關系，“我們收複了燕雲，卻成了大宋的叛賊，這無法接受，所以他們投桃報李，把最後的控制權交給我們，任由我們宰割，是不是這樣？”

“不可能是這樣，汴京的大臣也罷，折家和西北将門也罷，不可能把最後的控制權交給我們，他們手上肯定還拿着一把刀，随時給我們緻命一擊。”原野當即否決了柴雲的看法，“我們必須找到這把刀，才能徹底控制局勢。”

“這把刀在哪？”吳思銘眉頭緊鎖，慢吞吞地說道，“目前童貫和王依舊還有反擊之力，他們還控制着朝堂，還要和我們談判。他們隻要和談成功，就可以将功折罪，照樣可以取得皇帝的信任，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對，你說得對，關鍵就是和談。”黃涉在屋子裏一邊來回走動，一邊說道，“我們要推倒童貫和王，當然不會答應他們的和談條件，而汴京那幫人爲了推倒童貫和王，不管我們提出什麽條件都會拼命阻撓，這樣一來，議和者的身份就成了這場談判的關鍵。”

李虎霍然想通了，一巴掌拍到了案幾上，“狗娘養的東西，當真是算無遺策。他們不敢公開支持太子，無奈之下，竟然逼着我跳出來公開支持太子。”

太子？幾個人眼前一亮，霍然頓悟。

談判陷入僵局，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這時太子主動請命，皇帝肯定會答應。這趟危險啦，太子有可能死在李虎手上，也有可能被李虎抰持威脅汴京，更

能是無功而返，退一步說，就算談成了，将來皇帝也t7子，說你談得不好，給大宋帶來了莫大的恥辱，于是，皇帝可以名正言順的廢太子，讓郓王入主東宮。

太子到了燕京，會給李虎一系列的承諾，包括诏告天下，宣揚李虎收複燕雲的蓋世功勳，而李虎則一邊倒，給太子以絕對支持，這種情況恐怕是皇帝和他的近臣們做夢也想不到的結局。這種一邊倒的局面立即對皇帝和他的近臣們産生了巨大的威脅，而汴京的主和派則乘機推波助瀾，激化汴京的矛盾。皇帝爲了穩定局面，緩和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把滿足各方的願望，把童貫和王趕出朝堂。

于是，太子建功立業了，太子地位穩固了，而太子投桃報李，向天下宣告李虎收複燕雲的功績，童貫、王之輩則背上了北伐失敗的罪名，主戰派大臣會因此失勢，風光不再。

“好計，好計啊，一箭多雕，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黃涉搖頭感歎，望着李虎問道，“這是折家真正的實力？”

李虎搖搖頭，“這應該是太子一系設下的陷阱，折家不過是執行者罷了。”

“這件事才剛剛開始，以折家的實力，根本無法應對即将到來的狂風暴雨。”柴雲說道，“我聽李綱和宇文虛中說過，太子飽受皇帝的打壓，手下并沒有多少忠誠之士，太子應該也沒有這種實力。以我看，太子的背後還有人，而且他權勢傾天，可以調用我們無法想象的力量爲太子沖鋒陷陣。”

“蔡京……”李虎馬上想到了那位權傾大宋的顯赫人物。

柴雲神情凝重，微微點頭，“如果太子的背後是蔡京，那麽我們就要小心對待這件事，不要陰溝裏翻了船。

”

“他還能活幾年？”吳思銘不以爲意，“等到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他恐怕早就死了。”

“這種人物太可怕，即使死了，也能在大宋掀起狂風巨浪。”黃涉同意柴雲的說法，“大宋的王安石就是這種人，他死了，但元豐、元佑黨人卻血腥厮殺幾十年。誰敢保證蔡京死後，這種事就不會發生？”

李虎冷笑，臉頰上的肉輕輕抖了幾下。黃涉說得很對，這種事一定會發生，我不但要殺蔡京，連元豐黨人一塊殺。

“那麽，蔡京手上的刀是什麽？他拿什麽來牢牢控制局勢的發展？”

“女真人。”李虎已經想明白了，他冷笑道，“如果局勢失控，大宋會請女真人南下攻打燕京，而女真人迫于北方局勢的需要，也希望暫時與大宋維持和平局面。對于女真人來說，他們隻要拿到平州路，再聯合大宋把我趕出大同，他們基本上就控制了燕雲。暫時把燕京交給大宋，不但沒有減弱他們對中原構成的強大威脅，還能從大宋敲詐一批錢财，何樂而不爲？”

黃涉、柴雲、原野和吳思銘思索良久，覺得李虎的估猜很有道理，除了向女真人求助之外，大宋的确沒有辦法拿回燕京了。

這一切都是基于推理和猜測，即使是事實，也會随時發生變化，因爲童貫和王也是個中“高手”，童貫甚至曾經聯合内侍把蔡京趕下了台，他在汴京的實力不比蔡京差，童貫一旦反擊，威力也非常強大。試想，李虎和遼東人都能想到的事，童貫和王會想不到？他們會束手就縛？

李虎和黃涉等人馬上設計對策。

對虎烈府來說，當務之急是保住大同，如果燕京的事無法妥善處理，那隻好放棄燕京，把燕京還給蕭幹，把蕭太後救回來，至于将來的事，虎烈府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虎急告大同，把汴京發生的事和自己所神作書吧出的對策詳細告之，并附上燕青的書信，請虎烈府想方設法先守住大同，等待大軍主力回援後，再和西夏決戰。

十一月初一，田颢帶着遼西諸軍、吳撞天和楊華帶着雲海軍趕到燕京。

李虎親自到城外迎接，并在府内設宴招待。在宴會上，李虎把自己的北方構想大概說了一下，田颢和吳撞天等人聽說李虎要放棄燕京，經略西北，都很驚訝，這和他們先前的預期差距太大，他們一直以爲李虎要以燕雲之地開疆立國，誰知李虎不但暫時沒有開疆立國的想法，反而要遠征大西北，和黨項人争奪生存之地。

虎烈府的未來聽起來很美好，但若想實現，前方的路還很漫長，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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