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虛中還舉了一個形象的例子來說明。
聯金攻遼,就象一個大富翁和一個窮人比鄰而居,大富翁想吞并窮人,擴大自家的地盤,于是找來一個強盜,對他說,幹掉這個窮小子,他的地盤給你一半,他的财産全部歸你。這件事如果幹成了,大富翁的鄰居随即由一個窮人變成了一個強盜,試想,從此以後,大富翁還有安穩日子過嗎?
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現在幹的這檔子事,如同鄰居家進了強盜,我們不但不去救,還趁亂搶劫分贓,這種事不能幹,缺德。
宇文虛中因此向朝廷提出了聯遼論。
他認爲,自女真侵遼以來,遼朝向幕本朝,一切恭順,如今舍恭順之契丹,而以強悍之女真爲臨,恐中國邊患未有甯期,不如聯遼抗金。
從道義上來考慮,太宰鄭居中和知樞密院事鄧洵武也有論述。
以太宰鄭居中爲首的主和派大臣堅持坐觀論。
他們奏請皇帝,守盟誓,罷使節,嚴厲譴責蔡京、童貫身爲國家重臣,廢棄祖宗盟約,憑空制造事端。
鄭居中在奏章中說,澶淵之盟後,兩國百年平和,邊境宴然,兵不識戈,農不加役。今若毀約背盟,自當仔細計議,何況用兵之道,勝負無常,即使獲勝,府庫乏與犒賞,編戶困于供役,也是蠹國害民之舉,如果失敗,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鄭居中責備蔡京,神作書吧爲國家元老,卻不守信用。妄起戰事,緻生靈塗炭,國家危亡。他侃侃而談,蔡京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去,“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無法忍受以大宋之強大。每年卻要交給遼國五十萬歲币的恥辱。”
知樞密院事鄧洵武也反對與金聯袂攻遼,他說,國朝初年,以太宗之神武,趙普之謀略,曹(彬)潘(美)之能将,百戰百勝。征伐四方,唯獨燕雲未下。何況今日,怎可輕議?且百年盟誓,一朝棄之,誠恐兵革一動,中國昆蟲草木。皆不得休息矣!
他的這份奏章看上去是直截了當地反對出兵,其實是曲折隐晦地否定了做這件事情的人。零點看書說白了就是告訴皇帝,這件事是件好事,平燕策也不錯,但能不能做好,要看在什麽時候由什麽人去做。眼下這個時候,由現在這幫人去做,中國肯定完蛋。信心十足,堅決支持皇帝地主張。認爲中國與契丹雖爲兄弟之邦,然百餘年來,彼常開邊釁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我不取燕雲,女真必強,中原故地将不複我有。
這話說得也是感慨激昂,無可辨駁。
皇帝聽到這些話,人有些暈乎。本來他雄心勃勃。要收複幽雲之地,完成祖宗未了之大業。結果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他也知道,這些反對者也不是吃飽了撐的,他們說的話也是實情。
這時候,馬政、馬擴已經出使歸來,金國使者也到了汴京,但随即傳來遼金議和的消息。
中書舍人吳時上書阻谏,極力勸阻皇帝不要背棄百年盟約。接着又發生了三件事,這三件事讓皇帝下了決心,不再聯金攻遼了。回國了,他們特别捎來了高麗國王地口信,“聞天子将用兵伐遼,遼乃兄弟之國,存之足以爲邊捍,女真虎狼耳,不可交也。”高麗王建議大宋皇帝存遼、援遼,以遼之軍力爲宋捍邊。
這個主意與宇文虛中的聯遼論,倒是不謀而合,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關鍵不是這個,而是大宋聯金攻遼一事連高麗人都知道了,那也就沒有秘密可言,遼人會加以防備,會改變策略,比如與金國主動議和,如此一來,收複故土也就難上加難了。
第二件事是一個叫安堯臣的草澤小民給天子上了一封萬言書,其中曆數朝政之失,宦官之橫,他認爲今日之患在内不在外,故晚上睡不着覺,日日夜夜爲皇帝但心。臨了還把童貫、蔡京、趙良嗣這幫人罵得狗血淋頭,說他們不知唇亡齒寒,相互勾結,獻平燕之議,背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個草民不可能知道朝廷機密,這個安堯臣顯然受到了主和派大臣的指使,由此可以想象朝廷反對派爲了阻止聯金攻遼,已經想盡了辦法,用盡了手段。
安堯臣的萬言書讓蔡京、童貫等人切齒痛恨,紛紛主張以妄議時政,诽謗重臣之罪,予以嚴懲法辦,但皇帝要考慮到朝廷地穩定,所以他對這份萬言書表現的頗爲大度,除了對書中安堯臣對蔡京、童貫等人的指責不以爲然外,也承認安堯臣所言并非全是虛妄之談。皇帝認爲其忠心可嘉,非但沒與治罪,還賞了安堯臣一個八品承務郎的官職。皇帝用這種辦法安慰那些主和派大臣,朕接受了你們的勸谏,不要再鬧了。
第三件事就是西北戰場遭遇大敗,西北戰事陷入僵局。
依照童貫的《平燕策》,欲收複燕雲故土,先擊西夏,穩定西北邊境,而這個計策已經實施了,并且取得了一定地戰果。
實施的第一步是任命童貫爲陝西、河東路宣撫使,統率大軍讨伐西夏。
出征之前,皇上在垂拱殿召見其時爲太尉的童貫,授予其攻擊之策和軍政全權,賞賜禦制《禦鷹圖》,希望他能像圖中的雄鷹一樣,用敏銳的目光注視西部前線,用尖利的爪牙捕取獵物,擊敗強敵。童貫自然慷既陳詞,表示願提貔虎之師,折沖萬裏,靖邊安邦。
童貫到了西北,以中軍駐蘭州。熙河路經略安撫使劉法領十五萬大軍,秦風路經略安撫使劉仲武領五萬大軍,攻打古骨龍城(在湟州西北祁連山地山峽之中)。西夏主帥察哥大敗而逃。首戰告捷。
不久,劉法與劉仲武合兵馬十萬,進攻西夏仁多泉城(今青海省門源回族自治縣)。再次告捷。
兩戰兩捷,童貫躊躇滿志,在保安軍(今陝西省志丹縣)發動新的攻勢。
保安軍北與西夏交界,邊界上有藏底河,夏人臨河築城,爲兩國必争之地。童貫授權劉仲武率領陝西數路之師進攻藏底河城,想由此直搗西夏腹地。結果打輸了,七八萬人死了,秦鳳路第三将全軍一萬人,無一生還。
皇上曆來喜歡臣下報喜不報憂,童貫在戰況密報和正式奏章中,誇大了劉法的兩次大捷,殲敵的人數也翻了一番,而對藏底河戰役地慘敗則蓄意隐瞞,上奏爲取得勝利,殲敵數萬。童貫還獻上不少戰俘,其中有西夏的王子和酋長,以供京城舉行受降大典用。
受降大典後,皇上論功行賞,童貫因開疆拓地,勳高一代,晉升爲檢校少保、開府儀同三司、護**節度使。劉法因貴攻賤守、精勇善謀,晉升爲檢校少保、保大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奉**節度使高俅,這次因出使而立有邊功,終于官拜太尉。大,不過,西夏兵力損傷雖然較少,但國小民貧,實力有限,西夏的皇帝請求遼國從中斡旋,願與大宋議和。皇上與童貫一心想先攻滅西夏,現見西夏求和,更是趾高氣揚,随即下令調集陝西、河東七路兵馬共十萬大軍,由種師道爲統帥,再次發動攻擊。
種師道很厲害,藏底河一戰,大捷。
皇帝很高興,但種師道不識趣,偏偏在這時候上了一道奏章。
種師道說,微臣父祖三代世受國恩,效命西部疆場,深知西羌強悍狡詐,不易誅滅,所以制敵之策則應因時而異,恩威并施。
過去趙元昊、梁太後在位時,長期興兵侵擾,虜我邊民,搶掠牲畜财物。朝廷爲保國安民,派遣天兵讨伐,予以重創,并在山川險要之處修築要塞,便于攻守。這些舉措無疑是正确的。
今日夏之皇帝确有和解誠意,朝廷應允許西夏納款臣服。
這次我軍進攻,雖然旨在削弱乃至除滅西夏,但削弱對方,同時也在削弱自己。殲敵一千,自傷八百,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就我方的國力、軍力而言,目前不可能除滅西夏。
近年來,我大軍在西北邊陲之地修築了很多要塞和堡壘,除個别确有必要外,大部分都建在荒僻不毛之地,于國于民有害而無利,僅僅有利于邊臣邀功行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