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金軍有多少人?”
“大概一萬多騎。”羅中原神情很凝重,稍稍猶豫了片刻,他說道,“總帥,能不能從中軍調兩将馬軍過來。黑山軍隻剩下五百多騎,剩下都是步軍,吳正将和李正将也是步軍,金軍如果殺過來,我們的損失肯定很大。”停了片刻,他大概擔心李虎誤解,又解釋了兩句,“當然了,金軍也有可能是脅迫之意,不一定發動進攻,不過,女真人狡詐,假如他要趁火打劫……”
“好,我馬上調兩将馬軍過來。”李虎不等羅中原說完,一口答應了,“不過,你要主動發動進攻,把金人給我打回衛州去。”
羅中原愣住了,瞪大眼睛半天沒敢說話。這個豬頭發瘋了,前面和遼人打,後面和金人打,你成心想死啊?人家不打你就算燒高香了,你倒好,還主動去打人家,你到底會不會打仗啊?
不過他不敢質疑,隻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何時開始攻擊?”
“明天上午,金軍肯定要逼上來,你給我打他,狠狠地打,即使損兵折将也在所不惜。”李虎用力一揮手,“把這些狗娘養的女真人給我趕回衛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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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圍第五日。
上午,完顔婁室和兀術帶着人馬逼近了虎嘯台。
是否繼續逼近,完顔婁室曾猶豫了很長時間。有一點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李虎竟然自陷絕境,把四十多萬人馬集結到不足二十裏的丘陵地帶。這和背水一戰完全是兩回事。背水一戰雖然沒有退路,但正面迎敵即可,不要再去顧及後方,而李虎現在不行,他是腹背受敵啊,戰場寬度越小越危險,尤其他帶着百姓,百姓怕死,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百姓就崩潰了,然後就全完了。
很明顯,李虎這是在威脅金人。金人本想利用大軍徐徐逼近,脅迫李虎交出四十萬漢人,哪知李虎是個無恥的惡棍,他用四十萬漢人做賭注,反過來脅迫金人。你敢威脅老子,老子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讓你人财兩空。義軍一旦崩潰,金人就苦了,不要說四十萬漢人難以擄掠到手,就連指望義軍南下牽制遼人的事都泡湯了。
完顔婁室意識到宗望和粘罕都輕視了李虎,這次又是騎虎難下了,局面再度被李虎所控制。野牛原一仗已經上了李虎的當,大家随即對他重視了,然而,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李虎還是個無賴。你無恥沒關系,設計的時候就針對你的無恥設計,哪知這次李虎偏偏不無恥了,死活不肯放棄百姓,沒辦法,那就把你逼到絕境吧,哪知李虎又耍無賴了,而且還無賴到極緻。
完顔婁室認爲不能再逼了。此刻李虎正在攻打蒺藜山,追随義軍的百姓都很恐慌,如果逼得太狠,可能會出事。
不過,兀術卻持相反的意見,你李虎無恥又無賴,沒關系,我們兩個就賭一把,我就不信你願意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願意逃進大山做土匪。你威脅我,我就打你,你想耍無賴,我就狠狠地打你,看誰笑到最後。
完顔婁室是個穩重人,而兀術很骠悍,敢于冒險,兩人意見相左,這時完顔婁室馬上讓步了。他是個穩重人啊,兀術是金國四皇子,皇帝很喜歡,認爲他前途不可限量,特意讓他跟在宗望和粘罕後面多學學。或許過幾年,自己就要跟着兀術混了,所以沒必要得罪兀術,再說,皇帝有聖旨,非要擄掠這四十萬漢人,假如擄掠不成,自己延誤不前可能是一大罪狀,自己有必要承擔這個罪責嗎?既然如此,那就繼續逼近吧。
完顔婁室一邊急告宗望和粘罕,一邊指揮大軍繼續前進。
到了距離虎嘯台五裏的地方,和義軍相遇了。
兩軍對峙。一個在山崗上列陣,一個在山崗下列陣。
李虎不會發瘋,下令攻擊吧?完顔婁室正在想着這個問題,山崗上突然響起了沖鋒的号角。完顔婁室大吃一驚,這個李虎到底想幹什麽?這時候還要和女真人翻臉,你有沒有考慮後果啊?
兀術也有些傻,想不通啊,本來想狠狠揍李虎的,誰知李虎比他更狠,一見面,二話不說,舉刀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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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把第二正将高寶龍、第三正将海拉蘇調給了羅中原。這兩個悍将和金人都有仇,一個是誓死要報仇,一個人殺人不要命,正好,對付金軍夠了。
羅中原本來還有些猶豫,拖拖拉拉的不幹脆,哪知李虎接二連三的派人來催,看到金軍就給我打,不可延誤。
既然總帥火大了,羅中原哪敢再猶豫,看到金軍來了,立即吹号,“殺,給老子砍了那些狗娘養的。”
高寶龍和渤海人眼睛都紅了,坐下的戰馬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心裏的仇恨,一個個焦躁不安,仰頸長嘶。号令一下,兩千五百騎發出一聲震天怒吼,然後人如虎馬如龍,一路呼嘯,如同平地卷起的一股狂飙,雷霆一般殺向了金軍。
金軍的選鋒将是石家奴,他帶着一彪馬軍馬上迎了上去,雙方剛一交戰,戰鬥就倏然白熱化了。
渤海人瘋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甯願一命換一命,也絕不放走仇人。
完顔婁室擔心損失太大。渤海人對女真人那是切齒痛恨,尤其是高永昌的手下,爲了報仇,什麽招都想得出來。完顔婁室讓哈迷蚩帶着一支馬軍上去支援,遏制渤海人的攻勢。
哈迷蚩剛剛發動,山崗上的義軍再度号角齊鳴,海拉蘇帶着一将馬軍沖了出來。這個敵烈人更狠,鋒矢列陣,氣勢洶洶,擺明了就是老子要和你決一死戰。
金人哪肯決戰?還指望李虎南下牽制遼軍呢,此刻翻臉,對雙方都沒好處,不過此次是金人主動挑釁,理虧啊,所以完顔婁室斷然下令,撤出戰場,不打了,後撤十裏。
金人掉屁股就跑。
羅中原又在猶豫了,這是追還是不追啊?按總帥的意思,好象要追啊,但這是金人的地盤,假如中計,把兩将馬軍葬送了,我這顆吃飯的家夥就保不住了,算了,把穩一點,反正仗還有得打,慢慢來。
羅中原随即下令,收兵,不追了,見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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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蕭幹親自趕到了左山,近距離觀察叛軍。
他奇怪啊,按道理,反賊們應該日夜猛攻才對。你已經到了蒺藜山,你就應該想到,那些本來要北上圍剿你的遼軍得到這個消息後,調轉馬頭就會殺過來,這個時間很短的,你要想突圍南下,就要争分奪秒。
但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反賊們僅僅試探性地攻擊了一下,然後就偃旗息鼓了,不打了,相反,和金人打起來了。蕭幹正是聽到這個消息後,才親自趕到前陣觀察敵情的,他有種預感,這夥反賊要死在蒺藜山,死在自己手上了。很簡單啦,反賊不打蒺藜山了,說明他們不想南下了,先前之所以南下,純粹是上了金人的當,現在到了蒺藜山一看,哦,你讓我送死啊,老子不幹,老子要回去,結果,雙方翻臉了,打起來了。
反賊都是什麽人?烏合之衆,土匪,有奶便是娘,送死的事絕對不會幹,如今不想南下了,要回去了,和金人打起來了,等于腹背受敵,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戍守左山的是宜州崇義軍。崇義軍節度使簡單介紹了一下軍情,其實也沒什麽可介紹的,叛軍都在山下紮營了,一眼望過去,連營數裏,旌旗飄揚,看上去蠻威風的。
“出去看看。”天氣不好,灰濛濛的,看不清,蕭幹要下山。
行帳官員和崇義軍的節度使大吃一驚,紛紛阻止。蕭幹冷着臉,置之不理。他出生顯貴,從年輕時候起就一帆風順,現在更是做到了奚王,他能看得上幾個人?他舉起馬鞭,指指城堡的門,示意放下吊橋。土垣前方有一條很寬的壕溝,沒有吊橋過不去。
沒有人敢違抗蕭幹的軍令。人家身份在那裏,奚王啦,什麽節度使、兵馬使在他眼裏都是狗奴才,他連正眼都不看。
城門打開,吊橋放下,蕭幹一馬當先,沖了出去。一隊扈從和官員們緊随其後,幾十個人,戰戰兢兢地策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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