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不可能。”
“爲什麽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那你說說,爲什麽就是不可能。”天力瞪着大眼睛,非得讓我說出個所以然。
“天力大師,你在六道塔呆的時間太久了,我覺得你真的快要立地成佛了,但其實就算你洞察了天理,也未必能洞察人心,比如您現在就沒有洞察人心。”
天力嘴角不禁上揚,他凜冽一笑:“人心,人心是什麽?一個人的心無非是裝滿了罪惡和肮髒,我需要去洞察麽,我不需要洞察,我隻需要改造就可以了。”天力的聲音竟然有了幾分冷酷的意味,他的一雙眼睛冷冷地瞪着我,竟然讓我不由自主地産生了一種壓迫的感覺。
“人心,就是人的心裏思維活動,如今,在這個六道塔的外面,有專門的一群人去研究人的心裏活動,就比如我怎麽想的,你怎麽想的,林彤又是怎麽想的,這個學科很有意思,可以通過一個人過去的想法來推斷他之後産生的想法,以及這個想法引發的一系列的動作。
就比如林彤,她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子,她的想法也挺簡單的,走到六道塔深處,跟着我走,有肉吃,她信任我,我也信任她,所以我相信,林彤絕對不可能把我一個人扔下,她自己走了。”
天力臉上依然挂着笑,隻是那一雙眼睛裏似乎有了敵意。
“而我也懂你的心,别看你在這裏是一個主持,自诩頓悟了什麽佛法,而且又是這些可憐的僧,人的引路人,可是你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屠夫,一個屠夫,就算穿上袈裟,終歸還是一個屠夫,你現在說話像個僧人,走路像個僧人,穿衣打扮像個僧人,可這些都隻是停留在像這個層面上,說白了你也隻是像而已。
天力,你身上的那股子血腥味,永遠都散不掉。”
“你……你血口噴人!”天力惱羞成怒,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我沒有,如果你覺得我說錯了,你現在就應該把林彤放了。”
天力忽然大笑了起來:“胡國華,你跟我玩這套激将法有意思麽,我在這個六道塔裏呆的時間比你們全家人加起來的時間都要長,我不會放了林彤,她是一個禍害,她是把屍蟲帶到六道塔的根源,這種人,必須是要除掉的。
而你,今天就會死在這裏,胡國華,六道塔是個什麽地方,是個死人來的地方,你一個大活人堂而皇之地跑到這裏來算什麽,而且别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底細,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經絡裏藏着的那些污穢的東西,還有鬼紋。”
天力的眼睛裏竟然閃過一絲貪婪:“這些本來就都不屬于你的,我要淨化你,改造你,我要把你留在這地獄道裏,感受煉獄的力量。”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天力,你真是個不誠實的人。”我将力量集中在額頭,将鬼紋的力量一點點釋放而出,我體内的堕落鬼紋和赤鬼紋,兩種鬼紋交替編織,一點點蔓延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整個過程,天力一直在盯着我看,他的表情有敬畏,有恐懼,更有貪婪的渴望。
“你覺得,你有本事給我留在這裏麽?”
天力冷笑一聲:“我能夠成爲這些僧人的引路人,自然是有點本事的,沒有本事怎麽可能在六道塔裏待下去,我這輩子呆在這個恐怖的六道塔裏,才懂了很多人世間的珍貴,那些我曾經擁有過的生的美好,我已經不可能再體驗到了,前五百年,我每天都在回味我生的時候的美好,後五百年,我開始憎恨一切,憎恨六道塔,憎恨這些僧人,憎恨上天給我的使命。
接下來的五百年,我開始研究,我怎麽才能脫離這恐怖的一切,我們在六道塔之中,我們的魂魄無法釋放出去,我想要去陰界,我想要轉世,我想要重新投胎做人,哪怕我下輩子依然是個屠夫。
于是我開始尋找能夠離開六道塔的辦法,我甚至想過把整個六道塔都給毀掉,可是我沒有那樣的力量,我是一個魂魄,六道塔裏到處都是控制我力量的法陣,即便我擁有毀滅整個三界的力量,我卻依然無法逃離六道塔。
這個時候,我才開始研究整個六道塔的曆史,六道塔如何來的,爲什麽會存在六道塔,而我們所處的地獄道之外的地方還有什麽東西,我開始不停地思考着,研究着,我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你找到答案了?”
天力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直到你的出現,讓我真的找到了答案,我忽然明白了,我們所有人的存在在這裏是爲了維持六道塔,等待一個人的出現,這麽多年了,曾經有無數人走近過六道塔,他們每一個人的樣貌都各不相同,然而他們都擁有一個共同點,他們身上都有堕落鬼紋。
我搞不懂這些人是從哪裏來,進入六道塔的深處又是有什麽樣的目的,但是我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他們都會進入六道塔的深處。”
“那裏有什麽?”我吞了吞口水。
“我怎麽知道,你以爲我離得開這裏麽?你小子真的是太瞧得起我了吧,我要是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早就走了,你根本不會在這裏看見我。”天力冷笑。
“這麽多年,我看着這些人來來往往,而我,就像是一間客棧的老闆一樣,迎來送往,可如今,我終于想明白了,你們就這座六道塔存在的意義,而如果你們死了會怎麽樣,這座該死的塔會不會消失,是不是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天力手裏握着法杖,他一雙眼睛竟然突然變成了金色,這個時候一聲悶雷從遠處滾滾傳來,真沒想到,這個深深的地下,竟然還會有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