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也有和你一樣的疑問,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珲族人活着?說實話,我并不知道,很有可能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珲族人,也許某個地方會發現存活着大量的珲族人,這都說不定,不過你現在問我,我無法回答,因爲從我姥姥那一代開始就沒有見過任何活着的珲族人,珲族人應該早就在這個世界上絕迹了。
我老媽當時也是這麽想的,她想,既然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珲族人的存在了,那麽她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惘然,沒有任何意義。既然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又何必一直堅持下去,那種爲了自己族人的意志而存活的人生實在是太痛苦了,我老媽是個很單純的人,于是她希望她這一生隻做她自己,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隻可惜我老媽把這個世界想的太簡單了,我老媽生下我不久,我老爸在外面就有了小三,是一個漂亮妖豔的女人,她比我老媽年齡小,比我老媽會打扮,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魅惑的味道,這股味道讓老爸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有的時候,他甚至大半個月也不回家一次,我老媽每天晚上都守在客廳裏,電視都已經變成雪花了,她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前,等着我老爸的歸來。
而最讓我老媽傷心和失望的是,那個女人忽然有一天登門拜訪了,我見到了我老爸的小三,她是一個很俗氣的女人,長得很漂亮,但漂亮中帶着一些風塵,是那種風塵女子身上才會有的韻味,她身上穿着名牌,噴着香水,紅色的高跟鞋,黑絲襪,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的,甚至有些滑稽可笑,我真的不明白,我老爸爲什麽會喜歡上這樣的女人。
老爸的小三走了之後,我原本以爲我老媽會坐在沙發上失聲痛哭,就好像每次她等不到我老爸時候的痛哭一樣,而這一次,我老媽沒有哭,她回到了房間,坐在了梳妝台前,從梳妝台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木盒,她打開木盒,我不禁呆住了,之間木盒裏擺着的一排木梳,這些木梳從小到大依次排列,每一把木梳都非常的精緻。
有巴掌大小的,适合小女孩使用的,也有紅色上面雕刻着龍鳳的,一看就是那種結婚時候用的木梳。
我老媽當時一點點摩挲着每一把木梳,忽然,她的眼眶濕潤了,她拿起最前面的一把巴掌大的木梳,放在了我的手裏,然後慢悠悠地說,寶貝,幫媽媽梳一梳頭。
我拿着木梳小心地幫老媽梳頭,可梳頭的時候我才知道因爲老爸在外面找小三這件事,原本隻有三十歲出頭了老媽,一夜之間白了頭,她原本烏黑美麗的青絲之間夾雜着一縷縷白發,我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着,時不時擡起頭,看着鏡子裏我老媽那張夜夜不眠而憔悴了的臉,那一刻,我看到的就好像根本不是我老媽,而是十年之後我老媽的影像一般。
那一瞬間,我心裏确實有過那樣一個念頭,就是我老媽确實不如小三好看,小三即便是身上帶着風塵之氣,可歸根結底她身上擁有那種年輕的朝氣,青春和活力就像是荷爾蒙,讓男人根本無法從旋渦中掙脫而出。
可是,就在我慢慢梳頭的時候,我驚愕地發現,老媽頭上的秀發竟然一點點從花白變成了烏黑,她的頭發原本幹枯沒有光澤,可是在我的手裏竟然漸漸變得茂盛、美麗,更讓我驚訝的是老媽的頭發再一點點變長,原本老媽是披肩長發,轉眼間就已經長發及腰了。
我擡起頭,看向鏡子裏的老媽,這次我更加驚訝了,隻見鏡子裏老媽的容貌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倒不是說她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的五官依然是她的五官,一樣的鼻子,一樣的眼睛,隻是她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奇特的魅力,這個魅力讓我一個剛剛十歲的小孩子都不禁怦然心動。
我看呆了,手裏梳頭的動作停了下來,老媽擡起頭,對我莞爾一笑,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眉筆,慢慢勾勒,她的動作非常優雅,一點都不像之前那個莽撞、熱烈,如同孩子一般敢愛敢笑的女人了。
老媽化完妝,就去衣櫃裏找出一件很美的藍色連衣裙,噴上了一些香水,然後就去了廚房,她就像是從畫卷裏走出來的仙子,而她走到哪,哪裏就變成了一幅畫卷。
那天晚上,我老爸破天荒地回了家,大概是因爲他聽說了小三來鬧這件事情,在我小的時候,離婚還是很稀奇的事情,那個時候,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隻要離婚了,就要一輩子背負鄰居親戚的白眼和非議,我老爸與其說是怕小三的突然登門拜訪會讓我老媽情緒激動,更怕的是,老媽情緒激動之後帶來的負面印象,他還不想離婚,在他的想法裏,老媽就是一個非常好捏拿的軟柿子,他心裏有着盤算,在家紅旗不倒,在外彩旗飄飄。
男人的本性終歸是這樣的,吃着碗裏的,惦記着盆裏的。”梅姨說這句話的時候,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沒想到這一眼竟然引來了齊佩雅和黃子花的一緻贊同,我不禁冷汗都要流下來了,這三個女人之前不還針鋒相對呢,怎麽一提到男人,就立刻變成同一個陣營裏的好戰友了。
梅姨說:“我老爸當時推門進來,臉色陰沉難看,他要給老媽一個下馬威,他知道,隻要自己兇一點,老媽最終一定會爲了顔面軟下來,隻是老爸錯了,老媽之前之所以任老爸拿捏,是因爲她還愛着老爸,可當我老媽打開那盒木梳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老媽是不會再回頭了,她對這個男人心已經死了。
老爸走進廚房,可當他看見老媽的時候,他的臉色大變,我永遠都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驚愕、不解以及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