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肇事不肇事我管不了,我女兒交到你們這兒了,你們就得給我一個說法!”黃子花的父親騰地站起來,看他那架勢,真是要在我臉上揮兩拳才能罷休。
“行了黃大炮,少說兩句。”一直不動聲|色|的黃子花的奶奶呵斥了一聲,黃子花的父親就不說話了,他握緊了拳頭惡狠狠地瞪着我,許久,他還是坐了下來。
黃子花的奶奶把大煙袋在桌子上磕了磕:“這樣,黃大炮,你先帶小胡的兩個姑姑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單獨和我孫女婿和孫女婿奶奶說。”
黃大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奶,啐了一口,跟我倆個姑姑離開了房間。
黃子花的奶奶瞥了我一眼:“小子,也沒個眼力價啊,幫我把煙點上。”
我趕緊去廚房拿了打火機,幫黃子花的奶奶點上了大煙袋,她就吧嗒吧嗒抽了起來,那個大煙袋真夠勁,隻抽了兩三口,屋裏就全是嗆人的煙味。
抽完煙袋,黃子花的奶奶幽幽地說:“小胡,你别往心裏去,我兒子就這麽個急脾氣,誰也整不了,其實啊,他年輕的時候不是這樣,他不咋愛說話,悶不出溜的。
我們住在山溝裏,窮,和外界也沒啥溝通,大炮一直到三十五歲了也沒娶上媳婦,哪有姑娘願意往山溝子裏嫁啊,村子裏的姑娘都跑了,剩了一山溝子的光棍和我們這些有今天沒明天的老骨頭喽。
那時候,我兒子也想過離開這窮山溝子,雖然他脾氣不咋好,長得也不好看,但還是個手藝人,村裏好多人家的家具都是我兒子打的,他做的桌子又平坦又好看,還能雕上花,他十六七歲的時候就有城裏的木工師傅看上他,要帶他進城學手藝,可惜當時我突然患了一場大病,一下子就病倒了,黃大炮舍不得我,就沒跟師傅走,留下來照顧我,這也就耽誤下來,成了大炮一生的遺憾。
但是他從來沒一句怨言,一直跟着我在窮山溝子過窮日子。
那些年我一直想補償他來着,但也沒啥機會,再後來有一天村子裏來了個人販子,帶了個姑娘,要在村子裏找個買家,那姑娘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城裏的女學生,不知道咋讓人販子拐到我們那兒了,當時村裏的老光棍們都急眼了,火急火了的啊,村子裏多少年都沒看見年輕黃花大閨女了。
我當時也急了,一方面我尋思這是補償我兒子的機會啊,另一方面我想那閨女要是給那些|色|迷迷老光棍糟蹋了可不像話,我就把全部積蓄都拿出來了,把那個姑娘買了給我兒子成親,咋的我老黃家也得有個後啊。
誰知道買回來媳婦之後這麻煩事就多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更怕賊沒來,媳婦自己跑了。
最開始的日子我每天連覺都不敢睡,就天天看着那閨女,生怕好不容易買來的媳婦跑了,人财兩空。
後來兒媳婦就懷孕了,我也漸漸放松警惕了。
在我兒媳婦懷孕九個多月快臨産的時候,那天我出門去聯系個接生婆,沒想到我剛出門性格剛烈的兒媳婦就喝農藥自殺了,還好我發現的早,硬是給她救回來了,但兒媳婦之後神智就一直不清,她産下兩個孩子,是龍鳳胎,男孩從肚子裏接生出來就是死胎,子花出生的時候臉|色|也鐵青鐵青的,看着吓人,還好這孩子福大命大,挺了過來。
子花從小到大爹不愛,娘不疼,子花她娘喝完農藥之後就癡癡傻傻的,奶也不知道喂,是個廢人了,有一次我尋思讓她抱抱子花,可她卻差點就給子花掐死。
而大炮呢,一直心疼死了的兒子,心裏有疙瘩,有時候喝多了就拿子花撒氣,呵斥子花,爲啥死的是他兒子,不是她,子花這孩子心細,雖然嘴裏不說,但從小她就老覺得她哥的死是她的錯。
子花從小到大幾乎沒笑過,她總闆個臉,郁郁寡歡的,我這老骨頭也不會哄孩子,我知道子花心裏苦,可卻不知道怎樣讓她開心。
後來她大一點,我就帶她出山溝子去附近的市集溜達,結果就在市集上遇到了你。”黃子花的奶奶拿大煙杆捅了捅我的肩膀。
“遇到了我?”我不禁疑問。
“當時你奶領着你,你手裏握了個糖人,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我和子花在市集上讓人擠散了,那是她第一次去市集,她當時就吓哭了,然後就遇到了你和你奶,你把糖人給了子花,讓她别哭,那天是子花第一次笑,不單單是因爲糖人,更是因爲你啊。
其實臭小子,你知道麽,當你奶提出來要跟我家子花定娃娃親,我開始是不同意的,我舍不得子花啊,我就這麽一個孫女,陪在我身邊這麽多年啊,我是真舍不得她啊。”黃子花的奶奶突然老淚縱橫:“但子花看了看你的照片,就立刻認出來你了,她說她這輩子誰也不嫁,就要嫁你。
我當時就勸他,我說城裏的孩子跟山溝子裏的不一樣,彎彎腸子多,而且這孩子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招小姑娘稀罕,我怕子花跟着你受委屈,子花卻說,能受啥委屈,能在他旁邊就已經很幸福了,她說奶,你不是一直說想讓我幸福麽?我感覺這就是我的幸福。”
我聽了心裏一陣難受,子花把我當成她的幸福,而我卻努力将她推開了。
“小子,我知道我家子花沒有你們這城裏的小姑娘聰明、好看、能說會道,但是子花跟着你絕對沒啥壞心眼子。”
我點點頭:“奶,你說的對,我知道,子花是個好姑娘……”
“我和子花她爹這次來也不是爲了訛你們錢,子花她爹啥也不知道,但我是很清楚你們胡家是幹什麽的。”黃子花的奶奶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