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種店面來的顧客哪個不是锱铢必較的主,豬牛羊雞鴨鵝的價格那麽透明,成本擺在那裏,自己也不好胡亂漲價,要不,顧客的選擇多了去了,反正街面上的鹵菜鋪子又不是隻有自己這一家。
算了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你若不低頭,遲早頭破血流,關玉濤安慰着自己,低頭認慫道:
“馬阿姨,您看,最近這個生意啊不太好做,我手頭也不太寬裕,你看能不能再寬限一個月,等我下個月。。。。。。”
原本還算和藹可親的馬蘭花臉色一變,兩條棍粗的眉毛擠在一堆,面皮上的肌肉聚攏來,就像剛出籠的包子,對于關玉濤的這種無理要求,她懶得廢話,嘴角一撇道:
“啥?寬限?還一個月?哎,我說幺弟,做生意不能像你們這樣子做,生意不好做你們老關家幹脆不要做了嘛,早點兒把鋪面還給我,我另外租出去,你們關家可不要占到茅坑不拉屎,連累我也賺不到大錢喲。”
“哎呀,馬阿姨,看你說的,我關家和你們家那麽多年的關系了,你也知道我們關家不是賴賬的人,我們關家現在有困難也是事實擺在這裏,我爺爺得了腎病,我爹媽又被開黑車的黑司機給撞了,現在都還躺在三醫院裏面。。。。。。”
一招不見效,關玉濤連忙打起了苦情牌,别說,他模樣長得周正,又會輿情于聲,哽咽着還真有幾分彎彎劇裏苦情男豬腳的架勢,可馬蘭花是什麽人,精明通透算盤爛的生意人,哪裏會中你的這種不入流招數,擺了擺手就跟趕蒼蠅一般嚷嚷着:
“好了,好了,要不要阿姨我去給你打廣告拉點贊助費啊?”
“幺弟,做生意講的是公平、公正、公開,你也不要給我裝窮,你們關家鋪面的生意那麽火,每天的流水差不多都三四千,我這點兒租金對你們這些老闆兒來說算什麽,少打一盤麻将也就出來了的。”
“不要再裝可憐了,你也不要到處去給你阿姨我造名聲,說什麽阿姨我翻臉不認人,下個月15号起,我來收錢,一口價6800!我可是給你家讓了足足400百塊錢的利潤了啊,不信你出去問一下,這陽平路上的店面都漲成什麽樣了,一平方少了800塊錢看有人租給你們不?”
“哎,怪隻怪你馬阿姨我這個人心善。。。。。。算了,把那兩片豬耳朵給我裝上!”
關玉濤手中的菜刀朝着墩子上一落,咔镗一下把墩子開了一條口子,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關玉濤算是想清楚了,自己不當大哥好多年,什麽牛鬼蛇神都敢爬到自己頭上屙屎拉尿了,他一臉假笑地看着馬蘭花,咬着後槽牙笑道:
“嘴巴兩張皮,越說越得意,馬阿姨果然不愧爲陽平路上一張嘴,癞疙寶打個哈欠啥都不用做就漲1000,錢都那麽好掙的話,要不我把鋪面盤給你算了?”
“哎,關幺兒,你娃娃說的什麽話,有沒有家教?”
“家教,老子從來就沒有,咋了?”
關玉濤把手一抄,反正打算把鋪面盤出去,他也懶得給馬蘭花好臉色看。
“馬蘭花,老子告訴你,合同是簽了的,老子再窮再苦也要把生意做到6月底,那租金在合同上可是白紙黑字寫明了的,你說漲價就漲價,你以爲你是物價局啊?”
馬蘭花富态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這關家老大看來是渾了,否則也不會對自己惡語相向?不過這樣也好,她早就想把鋪面收回來了,到了下個月底,說什麽也不會再租給這家吝啬的人了,當下也不回嘴,隻是一臉冷笑地轉身走人。
看着體态肥胖的馬蘭花扭着屁股一搖一擺地走出視線,關玉濤咬牙切齒重新拿起菜刀切菜。
怪不得别人啊,誰叫自家老爹沒眼光,當初就算是借錢,湊齊10萬也該把這鋪子盤下來,現在房價、鋪價跟綁了火箭一般往上沖,這麽大個腰花兒鋪子也飚到了36萬起坎的瘋狂價格。
心情極端煩躁的關玉濤一邊切豬尾巴,一邊在心裏默算,我起早貪黑,隻休息3個半小時,每天累死累活營業額也才3000多一點,除去六成的材料費,到手的隻有1200多,連家裏老人的藥費都需要小妹兒幫襯才勉強湊得齊,到月底還要交這個費,那個稅,現在房租還要漲,這生意真的沒法做了。
“草!”
關玉濤隻覺得手指一疼,殷紅的鮮血順着手指滴在案闆上,站在櫃台外面的小年輕眼珠子一瞪,喊道:
“哎,老闆兒,你想給我弄碗毛血旺兒喝啊?喂,傻愣着幹嘛呢?這些沾了血的你準備賣給我啊,還不把創可貼給貼上,給老子重新切?”
關玉濤眼皮子一翻,拿起菜刀就沖着外面喊:
“給老子滾!”
說完也不理外面排着隊的幾個人,一把把卷簾門拉了下來。
“哐!”
卷簾門傳來狠狠的踹門聲,幾個聲音在外面罵開了:
“你個瓜娃子,不做生意早點說嘛,害的老子在外面站球了半天,就你這個腰花兒門面,又髒又亂,你龜兒子的服務态度又是如此惡劣,在今時今日的社會大環境下,你不倒閉我跟你姓關!”
“哎呀,算了算了,不要跟這種瓜娃子一般見識,走走走,韓國燒烤,喝夜啤酒。”
聽着外面幾人罵罵咧咧地走遠,關玉濤一臉頹然地坐在凳子上,任憑鮮血順着手指流下,雙眼呆滞地望着昏黃燈光中的狹小空間,隻覺得生活這種無形的東西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肩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要依着他以前的脾氣,絕對拉開門與這兩小子練一練,要讓他們知道關記鹵肉的當家可不是什麽軟蛋,想當年,算了,不說了,好漢不提當年勇,說多了都是辛酸淚。
關玉濤搖了搖頭,生活啊,它就是這樣,一直隐藏在你的身邊,從不顯山露水,等到你需要機會的時候,它才會跳出來,教育你,什麽才叫做現實的殘酷。
“算逑,大不了把家裏的福利房賣了,明天就把這個鬼店面盤給别人去!”
關玉濤下定了決心,緩緩站起身來,拉開了小庫房的門,他并沒有發現,當他沾滿鮮血的手離開門把手的一瞬間,門把手就像海綿一般詭異地将血手印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