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三年 完

望着這一大票人離開的背影,伊瑞萊斯的内心是崩潰的。

如果不是因爲那句存在心中的話太過粗魯,與伊瑞萊斯一向的Style不符,她很想說一句有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不幹正事兒你治療金樹?海爾辛的牧師爲什麽能住在吉娜萊絲的神殿裏卻毫不違和?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回去禀報巴爾古夫已經不需要了——當“白漫城男爵”屠龍者毒島伢子、戰友團全體核心成員與吉娜萊絲神殿祭司——這白漫城的三個代表同時出現在佛克瑞斯的戰場上,白漫城的立場已經不需要解釋……解釋了也沒人信!神來了都解釋不清!

更不要說還有士氣的問題。

如果說士兵們還能在偉岸者的命令下,勉強與傳說中的龍裔拔刀相向的話……那麽當白漫城的新女神暮星站在對面,那就是壓在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甚至引發士兵嘩變都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遠比毒島伢子有政治頭腦的伊瑞萊斯沮喪的對她說了句,“你赢了,沒必要繼續堵着城門,影響交通”,然後就徑自轉身離開。她必須要趕快回去跟老頭子商量一下,這個事兒棘手了!

不過看毒島伢子說的那麽信誓旦旦,要不……我們也叛變革命?

*****

局勢就像一團迷霧,沒人能看得清楚……

由于暮星挽救了金樹——它是白漫城吉娜萊絲主神殿的象征,是女神與塵世的鏈接——因此聖靈空氣之神吉娜萊絲默認了暮星帶着她的祭司們奔赴戰場。至于女神本人是不是站在海爾辛這一邊,其實尚未可知。

同樣的,安妮率領警戒者們擊敗了吸血鬼,殺得它們最終退居到一個海島上苟延殘喘!她的奉獻同樣獲得了聖靈憐憫之神斯丹達爾的認可,并默認她帶領警戒者騎士團協防佛克瑞斯!至于神明自身的立場,同樣并不明确。

丁沐沐……丁沐沐幸福的一點是,跟她打交道的不是神而是皇帝。

當她将匕首架在提圖斯·邁德二世的脖子上幫他刮胡子,老皇帝就無奈的“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邁德二世信誓旦旦的保證,帝國絕不會通過灰白關對佛克瑞斯發起攻擊。不僅如此,帝國還會通過灰白關,偷偷支援給佛克瑞斯一些軍械物資。不過,皇帝也無法幹涉天際省的軍事行動。沒辦法,帝國的每個行省幾乎都相當于獨立王國。

提圖斯·邁德二世皇帝之所以敢這個答應丁沐沐,是因爲雖然帝國供奉的聖靈們紛紛選邊,但帝國真正的主神阿卡托什還沒降下神谕,這時候當然不能亂動——萬一動錯了呢。

啥,你說帝國的開國皇帝塔洛斯已經發話,老皇帝豈敢不聽?這個,稍微看過帝國史的人其實早就明白了,因爲塔洛斯的血脈已經絕嗣!這個國家除了帝國名字,統治者已經跟塔洛斯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凡人們在迷霧中摸索,在迷霧中彷徨,然而他們對湮滅世界真實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

湮滅世界,海爾辛的神國。

密密麻麻的上百萬信徒,擠在一塊不到五平方公裏的土地上——神國已經隻剩下這麽多——哪怕信徒隻是靈魂狀态,這也夠擁擠的。爲了節省空間,一部分信徒不得不将自己變成半透明,然後飄到空中去。

然而曾經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神國穹頂,如今也縮水的就像稍微高點兒的一樓屋頂,舉起胳膊跳一下便能碰到。

盡管神國已經縮減如此,但海爾辛的神座依舊安安穩穩的放置着,周圍空出一米的空白,五位大祭司依舊恭謹的守在王座兩邊。沒有靈魂幹脆坐到那張椅子上去,更沒有靈魂膽敢飄到神座的上空。

狹窄的神國,就像一個幹癟的氣球,裏面裝滿了靈魂。

曾經一望無際的草原消失了,諸多獵物消失了,甚至連風、連空氣、連水都消失了。隻有灰蒙蒙的天空牆壁,和灰蒙蒙的地面。海爾辛最喜歡的狩獵音樂,更是許久沒有演奏……整個世界,隻剩下急促的“轟~轟~”巨響!

每一聲響起,整個神國都會跟着顫抖一下,然後牆壁出現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水”。

信徒們徒勞的用手支撐着神國的牆壁和屋頂,但無濟于事。他們的力量與神相比,太過微不足道。

此時此刻,在神國之外,對海爾辛宣戰的四大魔神(莫拉、瑪拉凱斯、大衮、梅法拉)正在一顆不停的用神力轟擊着神國!日夜不停!一個月後,再換成三位聖靈(尤裏安諾斯、瑪拉、塔洛斯)進攻!

如此周而複始。

海爾辛的神國覆滅,神座搗毀,似乎已經隻是時間問題。

最初,瘋神謝爾格拉與美神迪貝拉幫助海爾辛的神國抵擋攻擊。但一段時間過後,消耗過度的謝爾格拉不得不先離開。再幫下去,他也有敵人也有覆滅的危險。而迪貝拉作爲已經向海爾辛奉上膝蓋的神,卻隻能咬着牙堅持下去——直到她明白:堅持下去是死,離開等海爾辛回來依舊是死之後,迪貝拉選擇了離開。

她其實一直在賭時間之龍阿卡托什會出手幫忙,但她賭輸了,阿卡托什選擇了冷眼旁觀……

“最後一顆了,我們該怎麽辦?”神國内,五名大祭司頭碰着頭,低聲商量着。而周圍無數的信徒,在靜靜的傾聽。他們商量的問題關鍵,是捧在大祭司手中的最後一顆神晶,金黃璀璨。“用來補充神國牆壁,還是回應信徒的祈禱,這是個問題。”

三年來,信徒數量不斷流逝,又沒有海爾辛親身主持,已經導緻神力的收入大幅度減少;而幾大魔神聖靈的聯合圍攻,更讓這種情況雪上加霜!大祭司們既要讓神國不被攻破,又要回應信徒們祈求的面包(這是海爾辛信仰的基礎),貯存的神晶像雪崩一般流逝!

終于,隻剩下最後一塊……

“我,我選擇維持信仰!”領頭的大祭司莊嚴的說道,“按照吾主的吩咐,重大決定,投票吧!”

并沒有現代皿煮社會投票時的複雜拖沓,整個神國包括五位大祭司和百萬信徒在内,眨眼間便得出結論——以壓倒性的優勢,選擇了用這塊神晶繼續回應信徒的請求,維持海爾辛的信仰!

“那神國怎麽辦?”有信徒怯生生的問道。那是一個半大的少女靈魂,因爲太過擁擠,她的一半“身軀”已經擠進别人的身體裏。

而神國依舊在縮水中。

“我不喜歡海爾辛!”領頭的大祭司走到神座邊,人們以爲他要回答問題,哪知道他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當然……是過去的海爾辛。”他補充道,周圍的信徒陡然松了口氣,甚至有人笑出聲來。

是啊,吾主三年前的變化确實有點兒巨大。

“我曾經是一名技藝高超的獵人,将一切獵物都奉獻給吾主,吾主也賜予我神恩。當我老了、死了,我懷着對吾主的無限感恩來到神國,希望能坐在吾主的身邊,聆聽他在曆史長河中的偉大冒險。我希望能在他的篝火邊睡上一會兒,我希望親手爲吾主奉上一次炙烤的美味……然而等待我的,卻是變成玩物,和永無止境的獵殺與被殺……沒有休息!沒有安眠!

那時候,我恨他!

……但你們都知道,吾主變了。就像我們愛的那樣,他丢掉了那些殘暴和冷酷的部分,他變得像我們的父親,我們的兄弟。他能跟我們開心的笑罵聊天,無論我們是誰;他能把我們的過去編成荒誕的故事,講給全世界聽。我們不但不感到羞恥,還愛得發瘋……

我喜歡吾主的神國,這裏真的變得像個大家庭。我不知道吾主什麽時候回來,或許下一刻,或許永遠……但不重要!因爲吾主已經爲我們做了一切,可我們爲他做了什麽呢?”

大祭司的影子漸漸飄高,聲音也随之擴散到整個神國。

“可能有人會想,我們能做什麽?吾主有偉岸無邊的神力,而我們……除了信仰什麽都沒有。我要說,你錯了!”

大祭司的聲音越來越宏亮,他虛幻的身影甚至開始發光。

“我,其實還有我的靈魂!”

從大祭司的虛影中,猛的燃起一股金色的火焰,他竟然向海爾辛獻祭了自己的靈魂!點燃了自己在世界上的最後一點痕迹!那火焰以他的靈魂爲燃料,越燒越猛!而火焰中的大祭司微笑着,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楚……随着他的影子愈來愈淡,自願獻祭的靈魂,竟然漸漸結出一塊無比純淨的神晶!

沒有話語。

另外四名大祭司跟着飄起,身體也同樣開始漸漸發光……然後是一個兩個,無數個信徒的靈魂在向上飄起,發出光芒,如同放飛了無數的孔明燈……

*****

“何必呢?何苦呢?”某個熟悉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海爾辛的神座上,他說。“踏馬一群傻貨!”

隻是聲音有點兒梗。

大大的篆字“古”飛上了神國的天空,翻轉變成了另一個篆字“今”——随即獻祭的靈魂也好,縮水的神國也好,仿佛時光倒流般,直接回到了三年之前……除了曾經積累滿坑滿谷的神晶不見之外,神國的一切眨眼間便昨日重現!

似乎從未消失一般。

*****

而神國之外,一抹如怨如訴的劍光,悠悠的飛起。

天上地下,湮滅内外,齊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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