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長的臉色鐵青,手指在巴斯的屍體上微微摩挲。掠過一道道傷口,一塊塊血迹。
巴斯的屍體明顯處理過了。可仍然無法掩蓋他驕傲的部分。在他身上,每一道傷痕,每一點幹涸血迹,甚至是每一處斷裂的骨骼。都是他的勳……
甚至包括,失去的那部分身體。
議長慢慢的摩挲着,在巴斯身邊停下腳步,他很平靜,但那鐵青的臉色又告訴衆人,他有多麽的不平靜。花園中的空氣都仿佛凝滞,讓每個人感到窒息。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議長才緩緩開口。
“除了薩爾瓊斯,都出去。”
“是。”沒有人敢多發一言,都已最快的速度退下了。因他們都能感覺到,在議長那淡淡的聲音下,湧動的如同岩漿般的怒火。議會的議長,從來都是以一副敦厚長者的模樣出現在世間,從未有人見過他發怒的樣子,或者說……見過的人,都死了。
很快,花園中就隻剩下議長和薩爾瓊斯兩個人,議長這才停下手指,最終落在巴斯額前的一個血洞上,那是他緻命的傷口,帶走他生命的一擊。但他的感覺卻告訴他,這個血洞不是從額前打進去的,而是從腦後貫入。
“他……怎麽死的。”
“博卡族,神殿騎士團,第一軍團的圍攻。”薩爾瓊斯面無表情的翻動着光幕,語氣平闆的回答。“戰鬥發生在突襲任務之後,了保護友軍撤離,巴斯帶領小隊與追擊來的神殿騎士團交手,戰鬥中,神殿騎士團第一軍團長突然現身偷襲。包括巴斯在内,巴斯小隊的七名行星級,一名恒星級全員戰死。殿後艦隊三十七艘大小戰艦。包括船員在内,三十八萬六千人,全軍……覆沒。”
“是役,無人逃生。巴斯的屍體敵方轉交。”
砰!
花園上空的穹頂突然出現一絲龜裂。議長久久無言,過了許久才一聲歎息,自嘲的說道。“無人生存,就連屍體,都敵方轉交?”
“是。”薩爾瓊斯議員回答,又看了一眼智腦。“敵人損失也不小,證據表明。神殿騎士第一軍團被巴斯重創,三名恒星級大騎士和十二名行星級……”
“不用說了。”議長突然打斷薩爾瓊斯的話。仰起頭,目光望着外面的虛空。
“失敗者,不需要數據來掩飾恥辱。勝利者,也不需要數據粉飾榮光。如果巴斯還活着,一定不喜歡聽到這些毫無意義的戰報。”
議長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下巴斯的胸口,那一道幾乎将他切斷的巨大傷疤,輕聲說道。
“因他永遠将榮光,帶在身上。”
“出去吧。薩爾瓊斯,我想靜一靜。”
“是,議長。”薩爾瓊斯站起身,走向門外。但就在即将離去的時候又停下腳步。背着身子對議長說道。
“我能理解的哀傷,但請克制,不要忘記了…………”
“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也知道自己不該做什麽。”議長打斷了薩爾瓊斯的話。頭也不擡的說道。“相信我,我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薩爾瓊斯沉默。然後微微點頭。“但願如此。”
薩爾瓊斯離開了,花園中隻剩下議長一個人,和半具殘破的屍體。
議長轉過身。将旁邊的酒櫃打開。從中拎出一大瓶威士忌。打開,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他掰開巴斯的手指,将那柄斷裂的巨斧拿下,又将酒瓶塞進去,将巴斯的五指合攏。
“喝點吧,孩子。我記得這是你最喜歡的烈酒,你不是說,隻有娘們才喝那些軟綿綿的甜酒嗎?今天,我就如你所願,陪你喝一杯。”
議長仰起頭,一飲而盡。又拿出一瓶新酒,給自己倒上。
“還記得麽,二百多年前的孟克頓行星?你剛走出叢林的時候?那時候你可是方圓數百裏最有名的伐木工呢。身體很棒,是個棒小夥子。”
第二杯飲盡,議長給自己倒了第三杯。
“你總說,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那時候你就表現出戰士的天分了。還記得你那時候總喜歡打架嗎?尤其是打群架,每次都弄的渾身是傷,卻每次都打的酣暢淋漓。你說,戰鬥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打就要打個痛快,挑就要挑個強者。”
“我将你帶出來了……”
“帶出那顆小小的星球,因我覺得,你這樣的家夥,不應該沉寂在茫茫的叢林之中,你的手不應該用來伐木,而應該做一點更有價值的事情。”
“你開始走向戰場……成一名附庸。我給你選了個好宗主,他和你一樣能打,能拼。你和他很像,因你必須像。不管是性格,還是相貌。當然,你會認那隻是巧合。”
“後來,他死了。”
第三杯酒,飲盡。議長的眼睛有點模糊了。他并不喜歡烈酒,也不想去壓制醉意,因他想醉,想麻痹。在這數百年中,第一次覺得自己軟弱。人造月光下,他的身體一點點佝偻,顯得那麽的淡薄,那麽的脆弱。
他的肩膀顫抖,沒有聲音。手指哆嗦,失去力量。
“那是你成隕星級的一天,他死了,帶着你的榮耀。你說要他複仇,我卻告訴你還太弱。給你埋下仇恨的種子。因我覺得,這會給你帶來力量。”
“事實證明,你成長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你很快就進入了行星,親手将那個殺害你宗主的人幹掉。當你站在他屍體之上仰天怒吼之時。你知道我都有多欣慰嗎?其實,那來是我應該做的事,但我卻讓給你了。”
“因你比我更需要宣洩,更需要成長。”
“我我的兒子驕傲,因他就算是死,也給我培養出一個新的男子漢。”
“但是……”
手指陡然用力,酒杯在議長的手中砰然爆碎,議長仰起頭,聲音陡然放大。
“你讓我,如何在面對你的離去!?”
“如何面對我的後代,我的傳承的消失!你繼承了你父親的剛強,卻沒有繼承他的智慧!難道隻有用傷痕和痛苦,才能填補你心頭的空虛嗎?你稱呼那榮光,但你是否想過,有一個老人,看着他子孫不斷增添的勳時,是驕傲,還是悲傷!?”
“蒙貝托家族的男人!什麽時候需要用粗暴來掩飾自己的軟弱!?”
“你這個懦夫!!”
呼的一下,議長站起身來,與此同時外面的虛空轟然扭曲,竟是一瞬間片片碎裂。方圓億萬公裏之内,所有規則完全紊亂,出現一個超巨大,近乎無限擴張的黑洞!人類的艦隊在這樣巨大的黑洞前,也隻是滄海一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