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生靈在它的棋盤中遊走,一生如夢。
不管是庸碌也好,精英也罷。偶爾當某些人夢醒,意識到自己是棋子的身份時,往往會發下擺脫命運的大夙願,這些人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失敗者固然落到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可成功者呢?
他們往往會站在某處高峰上,感歎命運的殘酷,慶幸自己的選擇。同時也會隐隐得意自己的成就。
他們認爲自己不再是棋子了,是掌控命運的強者了。
但誰又會知道,就在他們志得意滿之時,在他們頭頂上空的無盡歲月,無盡距離,也許正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呢?當他們所在的山峰被放大無數倍,又何嘗不是一塊棋盤的方格?
沒有人是自由的。
所有人都是棋子……
區别隻在于,有的人不知道,有的人知道,還有的人……明明不知道,卻以爲知道,知道以後卻還是不知道。
血瞳很敏感,非常敏感。
這一方面是因爲他過去的經曆,另一方面是因他也是一個偶然夢醒的傻瓜。所以他一旦意識到異常,立即做出了反應。
曾經有人這樣說過……‘一個人眼光有多遼闊,思想就有多遼闊。’可這句話又何嘗不能反過來說?
所以血瞳的反應固然敏銳,卻也同樣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
幸運的是。萊斯特羅不是命運。
他也隻是一個偶然夢醒的傻瓜。如此而已。
迷霧越發扭曲了,血瞳站在其中卻是動也不動。他沒有前行,自然也無法引發新的變化。所以一時間竟然形成了一個短暫的僵持。遠處的萊斯特羅微微皺眉,再落一子。
十二道刀光如月牙般閃現,悄然無息的襲向血瞳的後背。
這次是真的高周波刃,無一爲假。萊斯特羅就要看看血瞳是否還敢硬接。身爲至高統禦者,他本就比一般人更擅長控制與布局。在揣測人心方面也獨有心得。這一子落下。不管血瞳接是不接,都将會落入他的掌中。
接,就會陷入不休止的糾纏。萊斯特羅有不下數萬種辦法讓血瞳抽不開身。
不接。就必須前進,又會引發新的變化。
一子落下,全盤皆活。萊斯特羅不禁滿意的哼了聲。臉上露出一絲期待。
隻可惜他不知道。血瞳不是旁人,血瞳是血瞳。
從末世中走出來,一輩子都爲生死掙紮的血瞳。
從冰冷沉澱,從不奢求溫暖的血瞳。
面對突然閃過的十二道刀光,血瞳卻僅僅是目光一閃。随後舉步,踏下。
一步踏下,不是向前,而是向後!
萊斯特羅也沒想到血瞳會做出如此反應,不禁微微一愣,一聲輕咦。
不過這時候已經容不得他落子了。血瞳的速度實在太快。這一步踏下看起來簡單,卻将他直接送入了後方的十二道刀光之中。隻見寒光閃爍,他居然如同遊魚一般在刀光中穿梭,硬是從刀光中毫微的縫隙中穿透出來。身體的厚度竟若不存在一般。
不過刀光也并非是死物,既然是實質。每一道刀光自然意味着一個戰侍。眼看着血瞳穿梭而出。他們的動作卻是如影相随,猛然從迷霧中現身出來,竟是再一次将血瞳圍困。
迷霧是萊斯特羅的領域,他們自然可以如魚得水,這一點就算是血瞳也比不上他們。不過他們卻不知道,血瞳等的就是這一刻。
身爲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
棋子不能跳出棋盤,卻可以做一件棋盤也束縛不得的事。那就是……
血瞳的嘴角微微勾起,突然再次舉步,這一步卻不是前進,而是原地踏下。
力場掌控,引力,超引力,五千倍!!
落子,吃!
無聲無息中,空間突然劇烈扭曲,赫然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漩渦。那十二名剛剛露頭的戰侍連哼都沒哼就被牽引過去。五千倍的引力,對于血瞳隻是一次熱身,對于他們卻簡直如同災難。隻不過刹那,那些戰侍的铠甲就寸寸爆裂,**如同被擠壓的番茄一般濺射出片片血光。
“不好!”後方的萊斯特羅立時發現了這一變化,不禁臉色微變。他的實力來自軍團,軍團也等同他的**,如果被血瞳一子吃掉着十二名戰侍,他這場戰争不用想也别打了。所以緊張之下,他也隻能再落一子,強行将迷霧延伸到這些戰侍的身上。
迷霧一閃即逝,那十二名戰侍頓時不見了蹤影。不過血瞳卻反而松了口氣,下一刻身形一閃,卻是如同閃電般的向前猛沖。
此時他已知道,萊斯特羅的布局不是毫無破綻的,最主要的破綻就是反應時間。如果從一開始就落入他的掌控,那麽萊斯特羅自然可以按部就班的布置下去,直到獵物死亡。可一旦中間出現了意外,那麽就算強如萊斯特羅也必須有足夠的時間重新布局,否則就不會完美無瑕。
血瞳當然不會布局,但他卻憑借敏銳的直覺和豐富的經驗在這局中走出了自己的一步。一顆不屬于棋盤的棋子。
這顆棋子讓萊斯特羅大出意料,自然也需要足夠的時間來彌補。可血瞳會給他這個時間嗎?
從末世中獲得第一隻獵物開始,血瞳就比任何人都知道時機的重要性。他怎麽可能,怎麽敢給萊斯特羅這個機會?
論布局,血瞳連萊斯特羅的一根毛都比不上,但論當機立斷,就算是萊斯特羅也不是他的對手。
幾乎就在迷霧将那幾名戰侍籠罩進去的同時,血瞳已經再次沖入了那扭曲的迷霧通道之中。與此同時他的思感也沖破了迷霧的束縛,直接和外界的萊特等人聯系到了一起。萊斯特羅既然要拯救這幾名戰侍,對布局的把握自然不會如當初般完美。就給了血瞳這個漏洞,而這個漏洞,恰恰是血瞳需要的時機。
棋子之所以是棋子,是因爲它永遠看不到棋盤外的東西。但是否有人想過,如果棋子獲得棋盤之外的目光呢?
這當然不可能。不過,這并不代表血瞳做不到。
因爲他眼下對抗的并不是命運,而僅僅是萊斯特羅。統禦者萊斯特羅。就算他再強大。也遠遠不可能和命運相提并論。他的布局,也遠非命運的棋盤。
所以血瞳很容易就獲得了棋盤外的視覺。
萊特的視覺。
隻一下,血瞳就看到了自己。從另一個視角看到了自己。
隻見他此刻保持着剛剛接觸萊斯特羅陣列的模樣。剛才那麽長時間的沖陣,在外界甚至連一微秒的時間都未過去。而萊特也還保持着俯身射出脈絡的姿态,與每一名專屬戰士的神經緊緊相連。
血瞳的思感瞬間進入萊特的神經,就等于和這近百名專屬戰士也連接到了一起。
降臨!
克羅迪爾遠古戰争神經的第一種方式,就這樣被血瞳不經意的使用了出來……
萊特隻覺得渾身一冷,随後就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吾主!?”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爲就在下一刻,他居然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發出一聲如雷般的獸吼。
沒錯,就是野獸的吼叫。那種蘊藏着遠古滄桑的古老吼聲。仿佛穿透了遙遠的時空,重新降臨到這塊大地之上。肉眼可見的,萊特身上的铠裝一塊塊剝落,露出下面強健的身軀。
血管,肌腱。骨骼。每一寸肌膚都在蠕動,膨脹着,萊特張大着嘴巴,眼中流動着兇狠野性的目光。和平時的冷靜截然不同。不過瞬息光景,他的身體就膨脹了三倍不止,從一名普通人類的體型變成了一直咆哮的怪獸。厚重的毛發從毛孔生長。一道道骨刺穿刺出脊背。每一寸肌膚之下,大量的強化細胞瘋狂歡呼着,慶祝這間隔了無數年的重生。
吼!!
萊特再也忍不住,猛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再望去時,他哪裏還有半點平時的模樣?
一身厚重的蛋白質裝甲嚴密覆蓋,使他仿佛一尊遠古中的铠甲巨人。大量的骨刺從背脊,肘部延伸。如同一支支刺向蒼穹的利刃。在他的雙肩部位,兩座如同炮台狀的生體激光發生器在生長着,散發出冰冷的寒光。
萊特,這位來自遠古的巨王将,已經徹底改變了形态。
獸王化!
戰侍真正的戰鬥形态,隻屬于征服者的戰争兵器!!
吼吼吼!!!
萊特再次怒吼,随着這個聲音,下方的專屬戰士們也猛然仰頭,眼中射出陌生的目光。
那是遠古的呼喚,間隔了無數年,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再次響起的呼喚。這個呼喚他們從未聽過,卻早已融入了血脈,融入了基因。随着這聲呼喚,一個個專屬戰士突然覺得心頭湧起熾熱的烈焰,一股前所未有的野性沖破了理智的束縛,從深邃的冬眠中覺醒。
啊啊啊……
一個個痛苦的呼叫聲響起,所有專屬戰士都不由自主的匍匐下來。他們痛苦的呻吟着,體會這陌生的狂野。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息,但呼出來的氣體卻越發熾熱。一條條血絲悄然無息的爬上他們的眼中。就仿佛來自深淵的惡魔。
痛苦吧,憤怒吧……
在這裏理智已經毫無需要,他們唯一要遵循的,就是深淵的意志。那來自遠古的呼喚。
吼!!
又一聲獸吼響起,一名專屬戰士擡起了頭,眼中滿是狂野的目光。随後是第二名,第三名……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