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和羅一劍等三名清水宗的人見了一面,還吃了頓飯後,許拙接下來兩天的生活倒是變得平靜起來。
除了王思成每次見到許拙的時候,臉上神情都極其古怪之外,許拙這兩天和之前兩年的日子沒什麽太大區别,正常上下班,正常進食三餐,正常在下班後去和同事們打打籃球,然後喝個小酒……
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抽出一些時間修煉勾天上禦真經的話,許拙甚至會産生懷疑,自己前幾天的經曆是不是壓根是假的,完全是在做夢一般。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天後,周末到了。
盡管理論上來說,電視台是有雙休日的。
但是對于許拙這樣工作本來就不固定的小攝像來說,正常情況下,他每周也就隻有周日這一天能夠真的休息而已——何況還有很多時候連周日都沒法休息。
不過本周日盡管他算是正常放假,卻也不意味着就能真的好好休息。
早上八點,他就不得不從被窩裏爬了起來,然後和上班的時候一樣,快速洗漱完畢,在八點半之前就出了門,轉了兩趟公交,來到城南的一處城市公園門口。
剛剛下了公交,還沒在公園門口等待超過兩分鍾,許拙一個哈欠還沒打完的時候,一輛别克GL8商務車吱呀一聲停在了他面前。
駕駛室的車窗打開,探出一個充滿精神的面孔。
“嘿,許哥,上車。”
許拙閉上嘴,訝然打量了一下面前這輛車。
“喲,鳥槍換炮了啊。”
如果隻是随意一眼掃過去的話,肯定會把此時坐在駕駛位的人認作是一個年輕男孩兒。
但要是定睛細看的話,卻會發現這個留着精神的細碎齊耳短發的家夥五官精緻、面容白皙而紅潤光澤,喉嚨處沒有任何突起,胸前倒是有兩團高高的隆起,分明是一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年輕女孩兒。
“哈,老爸上個星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突然就跟我說什麽要提升公司形象,所以要給我換輛車。嘿,許哥你看怎麽樣?”
這名形象青春陽光,言行舉止都透着一絲男孩子氣,卻是不折不扣的一個青春靓麗的小美女的家夥,就是前兩天通過QQ給許拙聯系私活的人。
她叫周箐,是江淮市一家私人攝影機構——秦淮影樓的老闆周一發的獨生女兒,在秦淮影樓裏挂着個私人助理的頭銜,實際工作其實就算是在替她父親周一發打打下手罷了。
她最近兩年内一直負責幫秦淮影樓出外景,之前通過其他人介紹,和許拙合作了幾次,雙方已經算得上非常熟絡。
之前雙方合作的幾次中,周箐可是一直開着一輛五菱小面包拉貨拉人,今天一下子從五菱變成了GL8,自然忍不住讓許拙感慨一句“鳥槍換炮”了。
“嗯,不錯,和以前那輛破五菱一比,瞬間就上升了好幾個檔次。其實本來也是,你們影樓可是一直打着高檔婚紗攝影的招牌,卻每次都用個五菱拉着新人跑動跑西,别人一看就覺得掉價。”
許拙一邊說着,一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進入車内掃了一眼,他有些驚訝。
“其他人呢?總不成就帶我一個吧?”
“其他人已經到地方了,就缺你一個。”周箐清脆地應了一聲,踩動油門,轟的一聲便飚了出去。
許拙透過車窗看了一下,發現此時車子并沒有像他所料的那樣去往公園停車場,而是直奔城南郊外方向。
“怎麽?換地方取景了?”
“嗯,今天這對新人特意要求要到郊區某個地方取景,說是那裏有他們的特别回憶。我們當然是盡量滿足客人要求了。”周箐頭也不回地答道。
“難怪。”許拙點點頭,頓了頓,又問道:“說吧,有什麽特别要求?”
周箐别過頭沖許拙咧嘴一笑。
“嘿,許哥你果然是懂行的。”
“少廢話,轉過頭安心開你的車,當心把我們都帶溝裏去。”許拙沒好氣地把周箐的腦袋按了回去。“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還不知道你肚子裏那點兒花花腸子。”
“也不是什麽花花腸子啦。”周箐還想再次轉過頭來,卻被許拙連忙給按住,隻好目視前方,一邊專心開車一邊解釋道:“隻是這次的客戶有點兒……咳,有點兒特殊。你待會兒見到了可别太吃驚。萬一讓客戶敏感,起了點兒小心思,那就不太好了。”
“特殊?怎麽個特殊?”許拙納悶地問道。
“呃……我不太好說,你一會兒見到就知道了,我就是想讓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許拙有些莫名其妙。
周箐家是開影樓的,什麽樣的客戶沒見過,怎麽今天這對客戶要讓她這麽小心對待,甚至還要專門來跟自己提醒一聲?
莫非是什麽大人物?
想想又不對,如果是大人物的話,又怎麽會找秦淮影樓這種私人影樓拍婚紗照……
許拙有些想不通,但周箐卻擺出一副不願意說明白的架勢,他也隻好悶聲坐車,等到了地方就自然明白了。
嶄新的GL8坐起來的确要比周箐之前那輛破五菱小面包舒服太多,許拙沒覺得花了多長時間,便已經穿出了江淮市區,一路向南,最後卻開出了連通江淮市的國道,轉向一個鄉村公路上。
七拐八拐地越過了幾個山頭後,前方竟是連公路也已經完全斷絕,隻能就着一條破土路又跑了一會兒,這才在一處還算平整的地方停了下來。
許拙下了車後,左右掃了一眼,表情怪異。
别的新人拍婚紗照的時候,可都會選些非常漂亮,或者看起來就很高大上的地方拍,這樣照出來的效果才會好看。
可是這周圍哪裏好看了?
擡頭望去,四周都是一座座荒山,腳下則隻有黃土路和幾塊同樣接近荒蕪的農田。
再朝前看的話,還能看到山腳下的空地上,有十幾座現在很難看到的土磚砌成的老式房屋,歪歪斜斜,七零八落地散開。
别說美感了,一眼看過去能夠讓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隻有“荒蕪”、“貧窮”、“落後”這種名詞。
“難怪你說今天這對客戶特殊呢……”許拙忍不住搖搖頭,向周箐感慨道。
“我說的可不是這些,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周箐小聲地應了一句,然後和許拙一起動手,把車上的其餘器材搬了下來。
在那十幾件土屋中間有一塊以前大概是用作稻場的平地,此時正有四個人圍坐在一起。
看到車子開來,其中兩名身穿秦淮影樓工作制服的年輕男女迎了上來,接過周箐手上器材的同時,還順便熱情地向許拙打了個招呼。
許拙随口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場地中間坐着的另外兩人身上。
視線剛一瞥見,許拙便微微吃了一驚。
這一男一女從外表看大概也就是四十歲左右,一看就是出身貧苦倒也罷了,關鍵是男的右臂短了一截,明顯是個殘疾人,而女的則雙眼泛白,極有可能是雙目失明,同時還坐在一張輪椅上,雙腿比正常人細了不少,隻怕也是無法直立行走。
看到他們,許拙頓時明白過來。
難怪周箐剛才要讓自己先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給這樣一對殘疾人夫婦拍攝婚紗照,實在是非常少見的體驗。
不過許拙畢竟是在電視台工作的,又總是跟着紀妍爲她負責的《生活點滴》拍攝素材,見過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又怎麽會因爲這麽點兒事情就感到驚奇。
他想了想,向兩人走過去。
那名右臂殘廢的男子見許拙過來,連忙笑容滿面地站起身。
“你好,你是負責拍攝的師傅對吧?”
許拙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這名男子光從身上衣着上來看,就知道家庭條件不好,本身還有着殘廢,再攤上這樣一個妻子,按理說肯定過得極爲困苦,一般都會愁容滿面,神情困頓才對。
可是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卻充滿了陽光燦爛的氣息,沒有半點兒勉強,就好像生活十分富足,讓他非常滿足一般。
“啊……我是今天幫你們拍攝婚紗照的。”許拙點點頭。“爲了能拍好,在這之前,我想詳細問一下你們,你們想要什麽類型的拍攝效果?”
“什麽類型?”男子撓了撓腦袋,轉頭看了那名女子一眼,憨厚地笑了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懂,隻要拍得好看就行了。”
“好看也分很多種的。”許拙耐心解釋道:“如果是普通的那些小年輕拍婚紗照,那很簡單,我按照那些傳統套路拍下就行。不過我看你們……”
許拙打量了一下男子和旁邊還坐在輪椅上,眼神沒有焦點,卻明顯側耳傾聽的女子,頓了頓,續道:“情況有點兒……咳,有點兒特殊,所以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要求?”
“沒,沒什麽特殊要求。”男子連忙擺了擺手。“本來我們兩個也沒想過要拍什麽婚紗照,隻不過……”
男子蹲下身,握起了輪椅上女子的手,目光中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溫柔和一絲悲痛之意。
“她……醫生說她恐怕活不過三個月,我就想我一輩子沒讓她過什麽好日子,最後說什麽也要滿足她一個願望。别的願望我沒本事,做不到,拍個婚紗照是她從十幾年前我們結婚時就有的願望,我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活不過三個月?”
許拙心中一震,轉頭看向周箐。
周箐神情黯然,輕輕歎了口氣,向許拙點了點頭。
許拙再轉頭看向這對男女,卻又是一愣。
“鐵柱,你發現了嗎?”
“神格确認,準備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