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大師擡頭看向上空的那團黑雲，一向淡然的神情中滿是疑惑。
雖然還不怎麽明顯，但是他卻可以清楚地感應到，頭頂上這片黑雲帶給他的壓力正在一點點地減少。
“難道魔頭也難以爲繼了？”
真如大師不太敢肯定自己的猜測。
他自從四十三歲佛法小成後，便被門内派到了大菩提寺來，專門負責看管鎮壓寶蓮山這個魔頭，迄今已經超過六十年。
在這六十年内，他和這魔頭間接交鋒的次數數不勝數，雖然每次都能夠依靠山門布下的大陣把魔頭壓了回去，但卻一次比一次吃力。
最近他更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甚至生出壓不住魔頭的感覺。
今天如果不是之前有清水宗同道相幫，讓他緩了一口氣，恐怕現在他就已經支撐不住。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在反倒是魔頭先撐不住了。
不過再認真一感應的話，卻又發現不對。
如果是魔頭自身難以爲繼，那麽頭頂的黑雲應該像是之前數次魔頭主動退去時一樣，黑雲完全收回。
而現在頭頂上黑雲的情況，卻像是在一點點兒的被削弱，顯然不是魔頭的主觀意願。
“莫非是那兩位清水宗弟子帶來了清水宗寶物，從而鎮壓了魔頭？”
相比較而言，真如大師倒是比較相信這個猜測。
然而在距離大菩提寺大約直線距離三公裏外的寶蓮山山腳下，雲若同樣擡頭看着黑雲，滿臉疑惑。
她向沙滿天交代一聲後，便以最快速度感到了寶蓮山來。
等到了山腳下，發現這片幾乎籠罩了整個寶蓮山的不詳黑雲後，雲若壓根沒想那麽多，毫不遲疑地就拿出了這次離開宗門時，她的父親，也就是清水宗宗主雲相澤交給她的清水宗至寶流光斑斓鏡，意欲逼退黑雲。
流光斑斓鏡雖然不愧爲清水宗至寶，威力莫測，奈何雲若自身不過修煉成清波決第三重，實力不濟，根本難以完全發揮出流光斑斓鏡的全部威力，所以盡管起初攪亂了黑雲，随後卻效果不顯，無法真正逼退黑雲。
正當她覺得自己法力已經快要見底，甚至難以繼續支撐流光斑斓鏡時，就愕然發現黑雲中傳來的壓力開始一點點減少起來。
更讓她詫異的是，不僅是感應到的黑雲傳來的壓力在一點點變小，單單隻是用“看”的，也能清楚“看到”頭頂上的黑雲在一塊塊減少。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麽此刻的黑雲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棉花糖，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個熊孩子來，正在一口一口地咬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雲若心中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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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蓮山靠近市區的東部山腳下，許拙依然手腳不停，通過封神榜不斷地從黑雲中抽取黑氣，他不斷地煉化出了一顆又一顆元氣珠。
雖然因爲要支持封神榜顯形和提供給它抽取黑雲的力量需要消耗大量元氣，再加上自己煉化黑氣時也需要消耗不少元氣，但因爲有元氣珠的補充，許拙倒是一直不用擔心難以爲繼。
而且計算下來的話，他平均每煉化十顆元氣珠，大概隻需要吃一顆元氣珠作爲補充，等于平白賺了九顆。
這樣持續了不到十分鍾，他就已經足足煉化出了超過五十顆元氣珠。
雖然一顆元氣珠不過大拇指頭大小，但五十顆加在一起，卻也幾乎把他的上衣口袋給完全撐滿。
正當許拙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封神榜的動作停了下來。
“喂，鐵柱，幹嘛停下？黑雲不是還有很……”
許拙提起頭，愕然停下。
原來此時天空中的那片巨大黑雲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小了很多，也明顯淡化了很多，再也沒有剛才他剛剛來到山腳下時那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恐怖氣勢。
“我才煉化了五十顆元氣珠而已，你就不行了？”許拙充滿鄙視地看着那塊弱了不少的黑雲。“有沒有搞錯，我還說好不容易有這麽好的機會，好好煉化個百來顆以後再用呢。”
再看看那片似乎正在緩慢後退的黑雲，許拙想了想，用意念問道：“喂，鐵柱，有沒有辦法一次把所有黑雲都收了？我回去抽空慢慢煉化？”
“有。”
“那太好了，趕緊收吧。”
“這樣需要我施放封神榜更深層的力量，需要更加強大的法力支撐，你必須保證有足夠的法力。”
“這樣啊……”許拙摸了摸下巴，然後打了個響指：“這個簡單，我這裏不是有這麽多元氣珠嘛，你看夠用嗎？”
“夠了。”
“那好，開始吧。”
許拙雖然有些心疼剛剛煉化好的元氣珠，但是想到把整個黑雲都收了後的好處，也就沒那麽心疼了，直接從口袋裏抓出一把大概十幾個元氣珠，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行了，來吧，鐵柱，收了它！”
“好的。”
鐵柱應了一聲，封神榜卷軸大開，比剛才要強烈了數十倍的金色光芒猛然從中爆發出來，直指上空。
許拙立即感覺到自己識海中因爲服用了元氣珠而儲存的元氣如同大壩開閘一般，源源不斷地滾滾湧出，傳向封神榜。
他不敢遲疑，趕緊再吞下一顆元氣珠。
天空中的那團黑雲金光完全籠罩，立即拼命翻滾起來，然而任憑它無論翻滾，卻還是擺脫不了金光的籠罩，像是非常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地被金光硬生生從天空中拉了下來。
“保持住法力充沛。”鐵柱忽然通過意念向許拙提醒了一句。
這還是鐵柱第一次主動向許拙做出反應，許拙愣了一下，連忙應了一聲，一口吞下一顆元氣珠，同時還含了一顆再嘴裏，随時準備再度吞下。
果然，下一刻，他就感覺到識海中的元氣被封神榜吸收的速度更加快了好幾倍。
如果是剛才煉化黑雲的時候，一顆元氣珠提供的元氣足夠許拙支撐個兩分鍾，剛才吸收黑雲的時候卻隻能支撐不過半分鍾，而現在，他一顆元氣珠吞下，元氣剛剛被吸收，就已經瞬間被封神榜掏空。
他隻能不斷地吞着元氣珠，根本不敢有任何停頓。
如果許拙這時候有空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封神榜施放出的金光不單是籠罩了天空中的黑雲，還分出了一道細了一些，卻更加明亮，宛若實質的金光，射向了寶蓮山的西北側後山。
片刻後，許拙的意念中忽然傳來一下極爲凄厲恐怖的慘叫聲，讓他忍不住身子一抖。
擡頭看時，就發現封神榜已經收斂了所有金光，天空中的黑雲也被金光一并帶了下來，吸入封神榜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拙看到金光籠罩的那團黑雲中，仿佛還有一個模樣古怪的人影……
待所有金光斂去，封神榜緩緩合上，重新變成一個卷軸，然後熟門熟路地重新鑽回了許拙的眉心。
看着腦門上最後一點兒淡紫色光芒消退，許拙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喂，鐵柱，你每次都非得從我腦門上進進出出麽？你不是藏在我的識海裏嘛，按說從哪兒出來都一樣吧？”
“是的。”
“那你幹嘛非要從我腦門上冒出來再鑽回去？這樣看起來顯得我很傻你知道不？”
“我不知道。這是上代執榜者姜子牙的意願，我隻是保留了他的……設定。”
“設定？”許拙差點兒一口水噴出來。“好啊，你既然知道設定這個詞，那我現在想更改設定了，以後不許你從我腦門上進進出出，換個地方。”
“好的。請問換做從哪裏進出？”
許拙攤開右手，手心向上。
“從我右手心進出好了，這樣會顯得我是自己在使用法寶，帥氣多了。”
“好的。”
見鐵柱這麽聽話，許拙滿意地點了點頭，擡頭看了一眼因爲黑雲完全被吸收，而重新恢複晴朗月色的明亮夜空，轉身騎上自己的破爛二手自行車，慢慢悠悠地向江淮市區的方向騎行而去。
山頂上大菩提寺的後院中，此時卻是一片劫後餘生的場景。
覺明大師見到黑雲居然完全消失，頓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開始指揮剩下的僧人們進行善後處理工作，把那些之前因爲結陣對抗黑雲而受傷的僧人們挨個擡走安置。
忙碌了一會兒後，他又沖到了小院中，卻看到真如大師依然盤膝坐在院中，正擡着頭看着頭頂的明亮夜空，神情中……竟然有幾絲茫然。
覺明大師心想師祖盡管佛法高深，但在這種全寺上下都死裏逃生的情況下，卻也不能免俗，心情有些震蕩異樣實屬正常。
他緩緩走近，低着聲音小心翼翼地喊道：“師祖，魔頭既然已經退下，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真如大師緩緩低下頭，看了覺明大師一眼，臉上掠過一絲怪異的表情，随即恢複正常。
“阿彌陀佛，因緣劫數，皆有定理。祖師們枉費心力，終究卻還是一切皆空。”
覺明大師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真如大師，心想師祖雖然平時就喜歡打機鋒，但其實都是有所針對，言之有物。
可今天這一句感慨，怎麽他完全聽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