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人事編制上,裴承毅仍然是總參謀部名下的“閑職将領”。别的不說,每個月的津貼都是通過總參謀部人事處發放的,平常的福利待遇也是由總參謀部提供的,但是在去了阿根廷之後,準确的說是到裝備辦公室之後,裴承毅與總參謀部就沒有多少關系了,也很少與項铤輝碰頭。不是因爲項铤輝即将過期,事實上軍隊裏永遠沒有過期的說法,彰茂邦退役十多年了,仍然沒有哪個軍人敢蔑視他。裴承毅不去找項铤輝,是項铤輝的安排,用項铤輝的話來說,他不想讓别人覺得他在退役前拉幫結派,方便退役後遙控指揮總參謀部。正是如此,在裴承毅主動退出競争總參謀長的位置後,項铤輝才沒有強行捷,留,而是尊重了裴承毅的選擇。
項铤輝在這個時候來接裴承毅,肯定非同一般。
“大西北的生活還習慣嗎?”
“有什麽不習慣的?”裴承毅呵時一笑,首先鑽進了轎車,等項铤輝坐進來後,才說道,“當年在巴基斯坦工作的時候,也是跑這跑那的。相對而言,我們的大西北比胡爾馬蓋好多了。”
“看樣子小李給你的待遇還不錯嘛。”
“項總,你是羨慕,還是嫉妒?”
“當然是又羨慕、又嫉妒。”項铤輝也笑了起來,“聽小李說,你在阿根廷幾個月拿的顧問津貼比我當一輩子兵得到的津貼都要多得多。早就想找你請客了,隻是一直沒有逮到機會。這次聽說元首讓你回來參加中央的會議,我可是專程來接你的。
“項總,這種大會不會沒有工作餐吧?”
“當然有工作餐,你不會不想請我吃飯吧?”
裴承毅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好吧,會議結束了,我請你吃大餐,順便把李局長與劉局長叫上。”
“得,看來我還是陪客的了。”
裴承毅沒有搭理項铤輝,因爲他早就看了出來,項铤輝比以前輕松多了。
“不跟你開玩笑了,知道這次回來的原因嗎?”
“你開始不是說了嗎?”
項铤輝愣了一下,說道:“這隻是其一。你要知道,元首讓你參與“炎黃計戈打手 ”
“什麽意思?”裴承毅立即問了一句,不再跟項铤輝開玩笑。
“還不明白嗎?。項铤輝看了裴承毅一眼,說道,“你心裏清楚,我就不多說了。過來之前小李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告訴你,美國總統剛剛簽署了力碧财年度的國防開支預算草案,經過内閣審議後,将在六十天内與其他預算案一同交給參議院的預算委員會,十月底之前,參議院就将對各項預算進行表決
“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确實比往年早了兩個月,不過沒什麽好奇怪的項铤輝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最重要的是,起草國防開支預算的不是五角大樓,而是杜奇威。”
裴承毅立即鎖緊了眉頭。
“更重要的是,軍情局已經獲得消息,杜奇威多次向四詢問你的行蹤。”
“他這麽關心我?”
“豈止是關心,自從你離開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後,杜奇威就在想方設法的探詢與你相關的消息。按照小李的說法,就算杜奇威沒有掌握确切情報,他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你去了西北物理實驗中心。”
裴承毅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看樣子,我快成明星了。”
“差不多吧,不管怎麽說,你得感謝阿根廷當局。”
“感謝阿根廷當局?”
“是啊,阿根廷總統剛剛授予你榮譽國民的待遇,并且宣稱,正是在你的幫助下,阿根廷才能收複馬爾維納斯群島,并且在保衛馬爾維納斯群島的戰鬥中擊敗了入侵者。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等到阿根廷議會批準之後,你還将獲得包括“民族解放勳章”“國家榮譽勳章,在内的多項褒獎。”
“有沒有現實一集的?”
“現實一點的?”項铤輝愣了一下,說道,“你還在乎那點酬勞嗎?當然,金錢對你沒有多少意義,對你手下的那些參謀軍官卻有很大的意義。當然,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小李早就安排好了。”
“這就好,不要玩虛的,來點實際的,才有價值。”
項铤輝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不過非常可惜的是,英國當局已經把你列入了不受歡迎者名單,因爲英國是歐盟成員國,受歐盟相關條例影響,所以今後你想去歐洲旅遊的話,肯定會遇到些麻煩。”
“項總,你當兵多少年了?”
項铤輝愣了一下,說道:“問這個幹嘛?”
“沒有四十五年,也有四十年了吧?”裴承毅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這四十年内,你從沒旅遊過,是不是?”
“是啊,别說膿連超讨二天的假期都沒有六項铤輝苦笑一下,說,當然,你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做好奮鬥到七十歲的準備吧。”
裴承毅也苦笑了起來,因爲項铤輝沒有跟他開玩笑。
“你看我,說着說着就跑題了。”項铤輝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小李讓我把美國國防開支預算的事情告訴你,是要你有個準備。”
“準備?”
“今天晚上就會舉行第一次會議,到時候你要做一份非常重要的報告。”項铤輝從前面的保險櫃裏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美國國防開支預算的具體信息,而你要做的報告與裏面的内容、以及你在物理實驗中心的收獲有直接關系。”
“軍事裝備的長遠發展規劃打手 ?”
項铤輝微微皺了下眉頭,問道:“爲什麽不是國防建設的長遠發展規劃?”
“項總,你想害我,也不用這麽急吧?國防建設是總參謀長與國防部長的事,雖然國防部長不大管事,但是誰不知道林嘯雷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要把手伸入了他的地盤,别說你不在總參謀部了,就算你還是總參謀長,我也是惹火燒身。”
“得,你小子就知道哪我開涮。”
“還不是你先說起這個問題的。”
“不跟你争了。”項铤輝歎了口氣,說道,“你猜得沒錯。就是裝備發展規劃。本來這個報告應該由總參謀部的後勤裝備處長、或者國防部裝備廳的廳長來做,但是小李幫你争取到了這個機會。因爲你在裝備辦公室幹了一年多,而且多了很多實事,所以元首答應了小李的要求。最重要的是,聽報告的不僅僅有現在的元首,還有未來的元首。”
“确定了?”
項铤輝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有意外嗎?”裴承毅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能有什麽意外?”項铤輝看了裴承毅一眼,說道,“不管誰住進元首府,共和國都得繼續前進。
前三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說明了所有問題。事到如今,别說未來的元首,就算紀老回來,也不可能讓共和國改變前進方向。說實話,我在軍隊與中央混了幾個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我沒辦法找出第二個能夠與元首抗衡的人。論戰略眼光,除了紀老,沒人能與元首相提并論。論手腕魄力,連紀老都差了一大截。小半年下來,那些抱有一絲僥幸心理的家夥應該放棄無謂的努力了,而大部分略有忐忑的民衆也應該放心了。”
“結果出來了?”
“表決結果很重要嗎?”
裴承毅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有與項铤輝争辯。
“從形式上講,确實很重要,畢竟我們努力建設法制社會,不但要帶頭遵守法律,還要尊重法律,絕不能做出破壞與違背法律的事情來。”
“項總,你什麽時候成爲政治家了?”
項铤輝看了裴承毅一眼,說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表決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二十三項條款的支持率全部超過三分之二,走完最後的過場後,憲法修正案就将正式生效。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新的全體代表大會與政治協商大會産生後,将在今年年底、最遲明年初完成立法過程。也就說,民衆很快就能享受到政治改革的果實。隻要新的憲法确定下來,不管誰住進元首府,都要啓動下一輪政治改革。說準确一點,就是政治改革的主要推動者已經不是國家元首,而是由公民選舉出來的代表。換句話說,王元慶之後,除了共和國與中華民族面臨生死,存亡的威脅之外,共和國的大權将由元首府與全體代表大會分享。完成第二輪政治改革之後,共和國的民主政治改革就将初步成型。”
裴承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項铤輝的意思。
嚴格說來,王元慶推行的是第二輪政治改革,而第一輪政治改革應該從紀佑國離任前算起,直到王元慶上台結束,而項铤輝說的第二論政治改革,應該是王元慶離任後的第三輪政治改革。第一輪政治改革中,紀佑國與趙潤東隻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逐步削弱各級政府在社會生活中的地個,說得好聽一點,就是“打造服務型政府”因爲削弱政府權力,等于削弱了統治階級的權力、也就是錄奪了利益集團的利益,改革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從某種意義上講,也隻有紀佑國與趙潤東能夠搞好這輪改革,因爲兩人在軍隊中都有非常龐大的影響力,能夠得到軍隊無條件的支持,所以沒有任何利益集團是他們的對手。即便如此。第一輪政治改革都用了舊多年,而且僅僅解決了一個問題。事實上,第一輪政治改革的最大收獲不是建立了一個服務型的政府,而是培養壯大了最渴望獲得政治權利、肯定會積極支持民主政治改革的“中産階層”從某種意義上講,“中産階層”發展壯大是王元慶毅然推行第二輪政治改革的基礎條件。如果沒有占到全國人口總量溉的“中産階層”就算王元慶得到了軍隊的全力支持,民主政治改革也不會一帆風順,甚至不會成功。以共和國的國情,如果民主政治改革慘遭失敗,必然引發狂測糊劣,到時候别說民族複興,中華民族能夠芶延殘喘就瑁切一錯了。有了第二輪政治改革打下的基礎,才有第三輪政治改革,也就是建立起三權分離的、完善的民主政治制度。從這個角度看,王元慶所推行的第二輪民主政治改革也隻取得了一個成果,那就是将原本掌握在最高統治者手中的權力還給了人民,讓人民來決定共和國與中華民族的未來
“民主”也就是“人民當家作主”
由此可見,當王元慶推行政治改革的時候,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擋住中華民族的前進步伐。從某種意義上講,中華民族遲早有一天能夠實現民主政治,因此王元慶的最大曆史貢獻就是讓中華民族用最小的代價實現了民主政治。
當然,民主政治這條路還沒有走到盡頭。
用項铤輝的話來說,隻有完成第三輪政治改革,建立起三權分離的民主政治體制,政治改革才算真正完成。
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即便政治改革完成了,中華民族也得在改革中前進。
國家與民族間的競争就好比逆水行舟,如果中華民族不奮勇向前,而是爲取得的些小成就而沾沾自喜,陶醉在過往的輝煌之中,那麽東方雄獅就會在打瞌睡的時候,再次被西方列強超越,再次遭受屈辱、經曆磨難。
次屈辱、一次磨難已經足夠了。
這些問題,裴承毅早就想明白了,因此他也早就知道,王元慶會淡出共和國的政治舞台,但是他的影響絕對不會立即散去。作爲共和的曆史上最優秀的領導人之一,王元慶肯定會在離任前做好安排。
事實上,王元慶一直在爲共和國在“後王元慶時代”的發展做部器
問題是,裴承毅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在這個曆史時期扮演的角色。
印度戰争之後,裴承毅一度認爲自己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至少應該在未來的共和國擔當起非常重要的曆史使命。競争總參謀長的時候,裴承毅就意識到,他的感覺肯定出了問題。正是如此,他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主動離開了總參謀部。前往阿根廷的時候,裴承毅又産生了同樣的感覺,即元首給他安排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爲此,在阿根廷的時候,裴承毅一直很努力、很認真。等到李存勳前來帶他回國的時候,裴承毅再次發現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與能力,甚至一度心灰意冷。
到這個時候,項铤輝的一番話,讓他對未來再次産生了不同一般的想法。
這是錯覺,還是一廂情願的妄想?
裴承毅不敢肯定,也不敢多想什麽。
受了這麽多的挫折,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過分高估自己,也不要過分悲觀。如同戰争一樣,在戰場之外,機會永遠都留給準備最充分的人。
正是如此,裴承毅沒有表明态度。
當然,也沒有必要在項铤輝面前表明态度。不管怎麽說,項铤輝是個最接近純正軍人的總參謀長,就算王元慶希望他能在軍隊裏繼續發揮影響力,他也不會參與政治鬥争,至少不會主動參與政治鬥争。
見到裴承毅沒有開口的意思,項铤輝沒再羅嗦。
路上,裴承毅都在翻開項铤輝給他的文件,可是一直沒有看進去。
不管怎麽說,裴承毅隻有四十歲。所謂四十而不惑,很多人到他這今年紀的時候,才看透天命,而他已經取得了别人一輩子、甚至幾輩子都無法取得的成就。也就是說,裴承毅仍然是一個缺乏經曆的軍人,他最需要的不是頭鬧與才華,而是各種各樣的經曆,特别是那些能夠讓他變得更成熟的經曆。
“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轎車進入總參謀部家屬大院的時候,項铤輝才突然開口說道,“袁晨皓回來了,因爲這次回來的将領太多了,賓館安排不下,而你老婆帶着女兒回娘家了,所以我讓他住到你家裏去,沒問題吧?”
“能有什麽問題,他什麽時候到?”
“應該已經到了,說不定正在你家客廳的沙發上抽煙喝茶呢。”
裴承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搖了搖頭。
這就是項铤輝的一貫作風:先斬後奏。
“既然沒别的事,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派人來接你。”
設問題,讓東方聞開車來接我就行了。”
“行,我幫你安排。”
下車前,裴承毅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項總,你真要離開?”
“這不是多此一問嗎?”項铤輝拍了拍裴承毅的肩膀,說道,“不管怎麽說,我們這些老家夥遲早都得退休的,總不能讓我累死在崗位上吧。不砍掉參天大樹,怎麽能夠給幼苗留出成長的空間呢?你也别想那麽多,以你現在的成就,隻要找準前進方向,有沒有我的幫助都一樣。”
裴承毅長出口氣,沒再羅嗦,與項铤輝告辭後下了車。
曆史不會停下前進的步伐,年輕一代遲早得背負起曆史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