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肅清

(感謝細沙及足、毛榮龍兩位的支持,謝謝!)

從承德到營州,又從營州到遼陽,再從遼陽沿着遼水一直北上,經沈州到開州,直至扶餘,然後在這裏他們越過雙遼水,繼續向北,一直到達大安,在這段漫長的道路上,他們一路走了幾個月。自出了遼河後,就開始零星的發生戰鬥,幾乎是走一路打一路。現在,那漫長的路途早已經抛在了身後的雲霧之中,那棄勃想要回憶一下沿途看到過些什麽,但是卻一點深刻點的連貫點的東西也想不起來。

從承德到營州、遼陽的路很好走,是寬闊的大馬路,甚至營州到遼陽段已經還鋪設了軌道,沿途有許多漆成紅色建築物的車站,每個車站都是一個小鎮,建有驿站邸店、旅館,以及箭塔炮樓。一個車站,就是一個小型的城鎮,也是一個小型的軍堡。裏面既有駐紮的護路兵,也有附近的軍囤屯戶,還有車站人員,驿站人員,以及商鋪的商人和夥計們。每隔二三十裏,就有一個以車站爲中心集中建設的小鎮,集鄉鎮、車站、兵站、驿站、軍屯、商貿集市爲一體的熱鬧地方。關外這些原本荒僻的地方,如今處處在這幾條寬闊的大道連接帶動下,處處都是村落、到處都是開墾的田地,每到傍晚時分,一縷縷的白色炊煙升起,讓人仿佛都以爲身在關内。

除了那些極爲特色的車站小鎮,那棄勃的腦子裏似乎隻剩下了一路上四輪軌道馬車闆下子哒哒響的車輪子,馬糞和幹草的氣味。

不過到了遼陽之後,再往北就沒有那麽好走的軌道了,雖然還有馬車道,可路也變窄了很多。他們從遼陽改坐船北上。在遼陽的河岸邊,遠遠看到高大而又巨大的遼陽城,可軍官們沒有讓他們入城,他們就在遼河西岸等了一天,然後就有大批的船隻從下遊開上來,都是一些巨大的船隻,有的甚至超過萬石載量,就如水上城鎮一般。在碼頭上的那一隊隊黑衣紅袖章的憲兵指揮下,他們牽着自己的戰馬,拿着自己的裝備排着隊上船。那棄勃本來已經被分到近衛六軍,要去燕京的訓練營。可是戰争開始,上面把留守燕京的近衛六軍一部份也調到了前面來,他這個新兵則還沒經過訓練,就直接與其它分到近衛六軍的一些部族騎兵新兵們編成了新的騎兵營,五百多個奚、鞑靼、鐵勒、吐谷渾、粟特、黨項等各族的新兵分成一個新兵營。然後又把他們編爲五個都,上面對他們的分編很是簡單,上面派來的營指揮使,直接下令把淺棕色戰馬的騎兵編爲甲都,灰色和黃色馬的新兵編爲乙都,深棕色馬的新兵編爲丙都,那棄勃因爲兩匹馬都是棗紅色的,所以他被編到了丁都,這個都新兵的馬基本上都是棗紅色和金黃色。最後的淺紅色和鐵青色的馬都編進了第五都。

然後,又把各都的部族新騎兵們編成隊、夥,從上面分派了一些士官和軍士到各隊、夥之中擔任隊夥各級士官。

分配好編制之後,他們這一個近衛六軍的新兵騎營就跟着其它部隊的新兵營一起上船。那棄勃和很多夥伴一樣,他們還是頭一次坐上那巨大的船隻,在寬闊的遼河上前進。一開始,許多新兵都很興奮,可沒多久,很多人就開始暈船。

那棄勃也暈船,一連幾天,他吐個不停,直到感覺把胃都給吐掉了,整個人虛弱無比,連戰馬都得請同都的幾個從關内來的漢兵照顧,他們有的是從滄州和登州來的,有的是從黃河邊上來的,還有一個是從淮河邊上來的,不是在海邊就是在河邊生活長大的,對于船他們并不陌生。幾個漢兵并非新兵,而都是老兵,在他們都内,分别擔任着隊夥級主官,他們最高的是**軍士長的軍銜,最低的一個也是中士夥長,比起剛入伍的列兵那棄勃,卻是十足的老鳥了。他們一邊幫他照顧戰馬,一邊又不忘記取笑他是個旱鴨子。

“你是哪來的?”

“熱河承德的紅狐狸村!”

“奚人?難怪!”

那棄勃在他們的笑聲中,感受到他們對部族兵的一些輕視,心裏不由的默默的吞下那句帶着些侮辱的輕蔑話語。

從平坦的軌道變成了河道,從四輪馬車上到了更大的河船上面,就連那棄勃的那兩匹上等的棗紅戰馬,也豎起耳朵,打着響鼻,不停在在船艙裏倒着腳,就像在結冰的小河上行走似的,直到幾天之後,它們才和那棄勃一樣的慢慢習慣了船上的感覺,一切恢複正常起來。

船隻到達雙遼後,遼河在這裏有了兩個源頭,一是西面的上遊源頭潢水,又被秦軍稱爲西遼河,那裏直通到契丹的草原深處,他們奚族境内最大的河土河就也是西遼河的一個大支流。另外一個源頭,則是從東面扶餘那邊來的東遼水。

而他們卻要向北,因此隻能下船。一直向北就是室韋人的地盤,但靠近雙遼一線的漫長地盤,室韋人早就已經撤往更北方了。這裏是秦軍的遼東行省與室韋人的無人駐防區,一個緩沖隔離帶。因此,這裏也沒有什麽大路,他們隻能騎馬前行。

到達雙遼後,他們并沒有繼續前行,而是由從後面調上來的戰兵部隊繼續開路前行,而他們這些新兵則就地駐紮在雙遼,進行一次戰時集訓。

那棄勃的新騎兵營就在一個室韋人的牧場裏駐紮訓練,這裏原來是一個室韋小部族的居住地,不過大多數的室韋人都走了,這裏隻剩下了一些老弱不願意離開,繼續留在這裏。

上面派來的那些軍官,每天都用無聊而又單調且強度極大的訓練把他們折騰的筋疲力盡。天不黑,沒有吹熄燈号,他們就得沒完沒了的**練柴騎兵隊列變化,步騎協同作戰,騎炮協同作戰,每天都要認真的收拾洗涮飼喂戰馬,就連空閑的時間裏,也得背誦陸軍**典,馬刀手冊,軍事作訓條例,秦王訓導等雜七亂八的訓詞,甚至晚上還得忍受着蚊蟲叮咬,聽着教導在那裏教他們學習漢字,學習畫軍事地圖,什麽偵察本領,戰場急救、戰場通訊、戰場審訊等各種各樣的東西。

一直到晚上十點,點到以及派崗之後,還得集合列隊,在那個臉白的跟娘們似的教導的眼睛瞪視下排成橫隊,然後跟着他那公鴨太監似的沙啞嗓音一起吟唱起新編的《秦王破陣樂》。

第二天早晨,又是老調重彈,再次重複的一天。

這樣的生活,讓那棄勃等那些部族兵心裏更期待着能早曰上戰場,甯願和聯軍痛痛快快的沖殺戰鬥,也好似過着這樣無聊而又單調的訓練曰子。

在他們駐紮的這個牧場上,除了一群老頭老太太外,隻有一個年青的女人。那是一個老頭子的奴隸,一個新羅奴隸,長的不算太難看的年青女奴,大家都叫她阿曼。

那個姑娘就如同是碧綠荷葉中的一朵蓮花,在這枯燥的訓練生活中,全營的男人都在盯着她,就連那些軍官和士官們也不例外。

在騎兵訓練的時候,她時常從她那個病的快死掉的主人帳篷跑出來,遠遠的看着騎兵們訓練。

分營分隊**練,可每個隊的年青士兵們都總是不時拿眼睛的餘光去打量着這萬綠叢中一點紅。

就在他們一個月的集訓期即将結束之時,發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那棄勃在馬棚裏當班,午休的時候,有幾匹軍官的戰馬很不老實,正在咬着耳朵,他拿着馬鞭過去把隊頭的馬趕開,然後又去看了看自己的那兩匹棗紅馬,馬正在滋滋有味的嚼着幹草。因爲幾個月都沒有勞累過,又有軍中供應的戰場精料,他們甚至長起了一層膘。他輕輕的摸着兩匹戰馬,對一個奚族戰士和一名騎兵來說,戰馬就是他們的兄弟。就在這時,他聽見馬棚黑暗的角落裏有低沉的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他順着聲音走去。

然後,眼前一黑,他被幾隻手拉起了後面的幹草堆後。

“誰?”他喊了一句。

“那棄勃,你也來了。”一個聲音在他旁邊低沉響起,這時那棄勃才适應了這裏的黑暗,看清楚原來是本隊的幾個士兵。

他們的臉色有些緊張,有些摭摭掩掩。他起了疑,這裏他聽到馬棚黑暗角落的草堆後面越來越清楚的喧聲,便徑直走了過去。

“你們在幹什麽?”他迎頭碰上了同夥的一個黨項戰士,他頭上的秃發很是顯眼。

“你小子也來了,快去吧。”那個黨項新兵噴着滿嘴的口臭,低語道,“爽死了,快去吧,兄弟們把阿曼給拖到那來了,那個搔娘們,整天搔首弄姿的賣弄搔情,這回咱們讓她痛快個夠...”

那棄勃臉色一沉,一把推開了黨項兵向前跑去。黨項人捂着被撞到的膝蓋嘟嚷着咒罵,“狗曰的,急個鳥啊,見者有份,來了難道還不讓你曰啊。”

那棄勃跑向角落,在角落裏,堆放着幹草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部族騎軍新兵,都是他們都的,有十多個人。他擠開幾個新兵,擠到前面去。

年青的新羅奴婢阿曼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頭上還被一件馬衣包住,身上的裙子已經被撕破,撩到了**以上的鎖骨旁。一個小個子的高句麗騎兵趴在她身上渾身顫抖了幾下,然後似笑非笑的爬起來,退到牆邊去,把位置讓給輪到的人。

“畜生!”

那棄勃忍不住喝罵了一聲,然後轉身就掙紮着往外跑。

“這小子要去打報告!”有個還在系着褲子的沙陀兵喊道。

一群人在屋裏堵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往回拖他。那棄勃掙紮着,**了兩個人,又用腳踢倒了一個,但最終他還是被**在地,那些人就跟對付阿曼一樣,用馬衣把他的腦袋包了起來,綁住了手,不讓他聽出是誰動手打他。他們把他扔到馬槽邊,對他一陣拳打腳踢,然後就不再理他。等到大約半小時後,他聽到一陣低語聲和那些新兵們進進出出的關門聲。

沒一會,他們把他放開了,一個兇惡的鞑靼人和兩個黨項人守在門口。

“不準說出去!”那個高大的鞑靼人惡狠狠的盯着他。

“别亂說話,要不然,我們把你的大鳥給割下來!”旁邊兩個黨項人中的一個光頭嘿嘿冷笑着威脅道。

那棄勃看着另外兩個高句麗人擡着阿曼出去,她的兩條腿露在裙子外面,一動不動的耷拉着。他們悄悄的把她擡到了她的帳子,從外面直接扔了進去,就東張西望的走了。

他有些擔心的跟過去,掀開帳子走進去。

她躺在地上,好一會才爬起來,胳膊軟弱無力,直打着哆嗦。他站在君子坦蕩蕩裏,看着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披頭散發,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伸手去扶她,但被她冷漠的推開。她朝他臉上望來的目光,就仿佛是看着一個刻骨的仇人,冷漠而又怨恨。

“我沒有欺負你,剛剛想要救你,但打不過他們一群人。”那棄勃不知道自己爲何要解釋,但隻覺得他的解釋巷白無力。

從帳篷裏無奈的退出,在回馬棚的路上,那個鞑靼人撞了他一下,再次惡狠狠的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不然,你要是敢走漏一點風聲....我敢當着長生天發誓,我們會宰了你,把你的肉分吃掉,聽見了嗎?”

訓練的時候,隊頭一眼看到他眼眶上的一個傷痕,還有衣服撕扯過的痕迹,立即問道:“你跟誰打架鬥毆了,這成什麽樣子?”

那棄勃低頭看了看被扯破的衣服,一想起那樁事情,心裏突然覺得一陣刺痛,幾乎想要哭出聲來。他低着頭,但眼睛的餘光卻已經感覺到,同隊參加了那件事情的其中幾個,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盯着他。他能感覺到,如果他敢出來指正,他們事後真的可能會殺掉自己。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列兵那棄勃,出列報告!”那個才二十多歲的小白臉隊頭瞪大着眼睛惡狠狠的盯着他。

他猶豫了,那些家夥雖然做的不對,可他們不過是糟踏了一個室韋人的女奴而已,就算他如實報告,可那幾個漢人軍官,頂多隻會訓斥他們一頓吧,到頭來,倒黴的也許還是自己。這樣的事情,按出來前父親的話說就是,他們不能幹糟蹋女人的事情,但也不要去管别人的閑事。

“那棄勃,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盡管說出來,軍隊會替你做主,秦王的麾下軍隊,嚴禁任何人欺負戰友。”隊頭聲音又提高了幾分。

不知爲何,聽着隊頭的話語,那棄勃突然有種沖動,把這些都說出來的沖動。他覺得秦軍應當跟他父親說過的奚軍是不一樣的,他這一路上也感受到了這一點。掙紮許久,他最終漲紅着臉,咬着牙出列,大聲的道,“報告,我要檢舉本都一共十三名士兵輪-殲了室韋奴婢阿曼一事。我檢舉...”

他一口氣将長長的一段話說完,把所有一起參與糟蹋了阿曼的十三個本都士兵名字一個不漏的都檢舉了出來。

這猶如一道驚雷,把年青的隊頭給震住了,甚至連那些參與了此事的士兵也都震住了,沒有想到,那棄勃居然敢公開舉報他們。

隊頭馬上派出了一個士兵前去報告都裏和營部,很快,營主和各都的都将親自趕到,營部虞侯親自帶着憲兵第一時間把十三個被檢舉人給抓起來。

然後又派人把阿曼請來,直接在訓練場上組建了臨時軍事法庭,進行公開審判。對于這一事情,那十三人并沒有否認,都直接承認了。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此事的嚴重,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個敵人的奴隸罷了,就算糟糕了又如何?大不了道歉陪個不是,或者被關個禁閉罰點薪水,最多也就是打點軍棍吧。

隻是事情的後果十分嚴重,出乎于他們的意料,當營部虞侯将他們審問明白之後,立即就派人向上級禀報,上級對于此事也十分重視,一層層的報上去,很快就直接報到了秦王李璟那裏,李璟和參謀院、五軍都督府、兵部等幾個軍方衙們都指示要從重懲處。

最後李璟把此案交予憲兵部隊處置,憲兵總隊很快派來了一個調查組,并在最短的時間内就基本上弄明白了此事前後,拿到了案件的鐵證。再次請求了李璟之後,調查組公布了判決結果。

對于涉案十三人,以**罪、**罪等數罪并處,直接處以就地斬首,并傳首各新兵營示衆的嚴厲處決。當判決書宣讀過後,所有人都有些震驚。大家都知道這次的事情可能不小,但也絕想不到,爲了一個敵方百姓的奴婢,居然把十三名騎兵處死。

但儈子手将十三人當天公開就地處決,并把他們的首級用石灰處理過後,傳送往各營示衆之後,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尤其是對于那些剛征召上來的部族新兵們,他們終于知道了,原來他們整天背誦的軍事條例等各種條例軍規并不是無聊之舉,原來上面的每一條,都是實實在在的鐵律。

處死十三名犯罪士兵的第二天,營部又傳達了由上面做出的對那棄勃的一道嘉獎令,他由于檢舉有功,被晉升爲二等兵,并授予一枚虎贲勳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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