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輛營州産的冰爬犁在莫州瓦橋關通往定州北平城的濡水河冰面上奔馳着,這是條發自定州北平城,向東流入莫州境内,彙合了北面易州的徐水、南面定州的滱水,最後又與滹沱水彙合,向東與拒馬河、漳水、永濟渠、桑幹河、潞水幾大河流,在天津彙合入海的河流。若是在夏季,莫州往定州一帶,到處都是水澱沼澤,尤其是初夏之時,道路極爲難行。可是在此時寒冬臘月,這密集的水地帶,反而成爲了條條大道通暢。
特别是坐着這種在東北運用極廣的冰爬犁,更是方便。爬犁有冰雪兩型,如今他們坐的就是冰上型,最适合在冬季結冰的河面上行走。戰馬拖引,幾乎不用費什麽力氣,比騎馬速度還快,且更平穩省力,并且還能帶上大量的物資。
他們乘坐的冰爬犁是軍用型,比普通的更加堅固,且大上許多。
車子一路風馳電掣,鐵騎軍團第一軍副軍主正五品下的甯遠将軍甯遠伯郭濤和參謀、衛士們裹着軍大衣躺在車上。郭濤戴着頂虎皮帽子,裏面還戴了個把整個脖子捂的嚴實的脖套,落滿了飛雪的草綠色軍大衣棉襖裹的緊緊的。
天氣很冷,他鼻梁上架了一副蛤蟆墨鏡,心情卻是很愉快,一邊吹着冷風,一邊還在吹着口哨。
自從塞外回來後,郭濤便已經轉爲了現役戰兵部隊。原來他是學軍的軍主,回來後調入了李璟親率的鐵騎軍團,而且還是進了第一軍。進入第一軍,學軍軍主改成了鐵騎軍團一軍的副軍主,明降實升。
評定武散階的時候,定的是正五品下的甯遠将軍。在武散階中排第十三階,看起來有些低,但實際上卻是很高了。秦藩如今的武散階依然用的是唐制,總共有三十一階,最高從一品,然後是正二,從二。從三品起,每品又分成正從上下四階。而且秦藩這幾年官職虛高的問題漸改,三品已經是軍團長級别了,五品都是高級将領。
郭濤今年十七,已經封了伯爵,階至正五品下甯遠将軍,職任鐵騎軍團第一軍的副軍主,在三年前,他還隻是一個軍校裏的中隊長而已,這升遷速度,甚至連十三太保都趕不上。
調到鐵騎第一軍後,郭濤也算是低調老實了很長一段時間。整天窩在軍營裏,苦練本領,努力的溶入第一軍中。戰兵部隊和學兵還是有很大區别的,首先他下面的那些軍官們,每一個都比他大,甚至多數人都可以當他爹,有的還能當他爺爺。能做到廂主、營主,哪一個都是戰功累累,戰場拼殺多年。郭濤一個鳥毛還沒長齊的家夥,一下子就跑到他們頭上做了副軍主,這确實讓不少人不服。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郭濤這個副軍主其實當的也很辛苦,幾乎可以說沒一天輕松曰子,整天就跟那些老家夥們鬥智鬥勇了。
好在早年的流浪生活,和後來的軍校生活,讓他就的十分堅韌不拔,愣是沒氣餒過,最終還是在第一軍紮下根來,甚至已經初步得到大部份軍官和将士們的認同。
要想讓第一軍所有人認同他,他清楚,隻能依靠一場實打實的戰鬥來證明自己。
好在,這樣的機會并沒有讓他等太久。
年關将至,參謀院和五軍都督府、兵部,鐵騎軍團總部聯合下達了軍令,讓第一軍即刻開赴南面。上面給第一軍的任務很簡單,讓他們把十個騎兵營分開來,攻打成德!
同時參與這次行動的還是其它幾個軍,總共投入了十個軍一百個營,号稱百營大戰。
戰鬥爆發的第一天,鐵騎一軍的第一營就十分掙臉的攻下了北平城,随後又接連攻下了望都和唐縣。這個速度甚至是在第一營完全沒有傷亡的情況下奪取的戰果,他們幾乎是一路高歌猛進,七天的時間,後續的部隊都還沒上來,他們就已經一連攻下了定州三個縣。
第一營的營主是郭濤在登州軍校時的學弟,也是當年一起進入登州孤兒營中的小兄弟。這個學弟很不錯,登州軍校畢業考入陸士,上次代北之戰,以都頭之職參戰,戰後升爲了營主。
不過他們沖的太猛了,這讓郭濤充滿擔心。
也許成德鎮的趙軍不知道秦軍的虛實,可他身爲第一軍的副軍主,卻是十分清楚的。
這一次的軍事行動,與其說是一次進攻,其實不如說是一次演習。
這是一次軍事戰術欺詐,秦軍對外宣稱動員了四十萬軍隊,要一口氣滅掉成德鎮,三個月内踏平五州。可實際上,秦軍總共隻計劃出動一百個營,但先期投入的,卻隻有鐵騎第一軍一個軍而已。其它的九個軍還在後面路上!
說白了,參謀院的戰略意圖十分明确,這是一次欺詐恐吓的行動。爲的是以打促和,雖然有許多機密的事情他還不知道,但他心裏猜測,可能跟東北的戰局有關。東北方面打了兩年了,還在打,雖然斷斷續續,停停戰戰,可秦軍卻被拖在那裏。如今兩年時間過去,這場戰鬥打的秦軍有些頭痛不已。經過了一年半的收縮休整,現在上頭也有些忍不住了。
正好此時中原關中諸鎮大部份卷入了太監們的争鬥中去,因此參謀院極有可能打算也借着這個良好的外部形勢,抽調兵馬入東北,準備開始從戰略防禦、戰略相持階段,轉入戰略**階段。
這也意味着秦軍需要至少向東北增派起碼十萬以上的兵馬,增派十萬軍隊,後勤民夫等起碼需要三十萬。這将是一次決戰,勝了,秦軍一勞永逸解除掉東北問題,并且能控制渤海,吸取渤海的血來加速恢複元氣。但這有一個前提,就是秦軍無力在東北決戰時,再有第二場戰事。
終于這個要求,秦軍突然向成德發最後通牒,并搞這個百營大戰,實際上不過是要吓住成德,展示一下秦軍的武力,以免成德看到秦軍沉寂一年多,認爲秦軍實力不濟。事實上,秦軍如果發兵東北,确實沒有那個後勤能力供應與成德的戰争。但這樣的底牌是不能讓成德知道的,要不然,成德肯定會在他們與東北作戰時來襲擾,甚至引來更多的人趁火打劫。
實際上這也是因爲秦軍現在不敢在解決東北戰局之前,再與成德鎮真正大戰。要不然,也就不需要虛張聲勢。秦軍打成德,肯定能打的赢,但現在的秦軍,打的下成德,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那邊還沒消化,再強吞下成德,真有可能撐的不能動彈。
打不如吓,展示一下武力,迫使成德求和,讓他們短時間之内再不敢有異心,然後調兵去東北決戰。
隻是這樣的戰略計劃,知道的人并不多。郭濤自己也是根據自知知道的那些情報,然後再細加分析,才得出了這樣一個猜測。下面的人卻是不知道的,就比如學弟楊威利,他知道的情況是秦軍這次會出動十個軍入成德作戰,而同時,秦王将乘這個冬季空閑時期,把所有河北、北平的鄉兵、團結兵、民兵、學兵、養路兵都動員起來,進行一次聲勢浩大的冬季聯合演習,另外,各州縣鄉村,也會集合那些青壯男女,表面上全民動員,準備滅趙大戰。但實際上,卻隻是讓各州縣的百姓一起趁冬季空閑期修路,打獵,虛張聲勢。
不過現在好像有些弄的過頭了,七天時間,第一軍的五千人卻已經在幾百裏的戰線上同時出擊,一下子攻下了八縣。
軍情局随時将戰場上的局勢向李璟彙報,第一軍五千人七天攻下八縣,這一态勢不但驚動了郭濤等第一軍主将,甚至連兵部、五軍都督府、參謀院、省閣府院聯席會議也驚動,政事堂會議也被驚動了,最後李璟也被驚動了。
靠,要不要打這麽的猛,你們真當是要幹掉成德啊,這麽拼命?
若是眼下真能打,李璟倒也沒話說。可現在隻是在詐啊,戲演過了。你真這麽拼命,萬一成德來個拼死一戰,到時僵住可就騎虎難下了。
許多事情都怕過猶不及,于是,李璟在燕京連忙下令,立即得刹車減速,不能假戲弄成真做。
命令一道道傳下,還不能弄的太張揚,得秘密。一級級主官傳達下來,到了第一軍,郭濤立即自動請纓前去定州找楊威利他們。爲了趕時間,他沒有帶大部隊,隻帶了參謀和衛士總共才五十餘人就匆匆上路了。
郭濤可不是等閑之輩,一個真正的無背景之人,親生父母是誰早不知道了,做小乞丐流浪了多年,十來歲到了登州進入了童子軍學校,可謂是完全靠着李璟才活了命,才讀了書學了字,有了這身本領。論忠誠,可能秦王的近衛六軍,都比不上他們這些童子軍出身的将士。打小流浪乞丐,後來入登州成了童子軍,從小隊長到中隊長,臨畢業前受征召組成學軍部隊,加入北伐,關外轉戰兩年,立下赫赫軍功,從營主升到廂主、軍主。凱旋之後,立即就受封甯遠伯,甯遠将軍,鐵騎軍團第一軍副軍主。
郭濤年紀雖小,可他卻是真正全憑自己打下來的功績。雖然,這其中也有因爲如此年紀和功勳,讓他被樹立典型重重酬功的部份原因。但他的赫赫戰功也是事實,經過秦軍的宣傳,他可謂是年輕後起之輩中的佼佼者,未來之星。在北伐之時,突襲奚王汗庭一戰,和土河一戰,他更是兩次都以少數兵馬擊敗大部敵軍,兩戰加起來斬首俘虜近萬,讓他聲名鵲起。
中午,郭濤一行穿過清苑縣界,十輛冰爬犁飛馳着向西南開過一個河邊小村子。隻見村口一間土壞房的牆上用石灰寫着趙莊兩個字,已經被歲月沖涮的斑駁模糊,幾乎辨認不出。村中道路冷冷清清,兩個村民慌慌張張跑回家,将院門堅閉。更多的院門縫隙後面則是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注視着從莫州開進定州界面的這十輛冰爬犁,和上面那些草綠色棉軍大衣下面的軍士們。
村邊的河岸邊有許多的樹,郭濤無意中看了一眼,卻驚訝的發現,這些樹不但葉子早掉光了,而且樹皮都已經被剝光了。早年四處流浪乞讨過的他一下子明白了,那些樹皮是被饑民們剝去吃了。再看岸邊地上,也一樣是光秃秃的,不說野菜,就是野草也不見一顆,甚至連草根都早被挖光了。
一群烏鴉被戰馬的蹄聲驚起,發出一陣陣呱呱亂叫。
郭濤拿出懷表看了一眼,已經是中午一點,他覺得有些餓了,于是吩咐停車,吃午飯再走。
侍衛隊頭從後面的侍衛車上搬來木箱,就在光秃秃的河岸上鋪開一塊軍用油布,打開折疊椅,請郭濤坐下,然後開始分配食物。
一隊衛士每人分到一個三斤野戰飯盒,這是标準的秦軍野戰糧食,又名**戰鬥幹糧,裏面有切片的鍋盔、午餐肉、一把炒米、一份鹹菜。
郭濤和幾個參謀們吃的則要好一些,他們的午餐則是秦軍一級戰鬥幹糧,這是一種采取流水線包裝的戰鬥野餐,以此時其它藩鎮的眼光來看,這種套餐簡直是太奢侈了。每份午餐重三斤,有三個罐頭和一個小盒子,其中三個罐頭是肉罐頭、魚罐頭和豆子罐頭,稱爲高營養補充,那個盒子裏則是主食,有方便面、馕片,還有臘肉和鹹蛋。此外還附有一小包茶葉和十支香煙,五根火柴。每一份都是一天的口糧,在多數情況下,士兵野戰餐和軍官野戰餐都是冷餐,但也可以加熱食用。
這種專門設計的野戰食品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軍隊的持續作戰能力,但也對後勤供應增加了難度。相比于傳統的軍用幹糧,秦軍的野戰食品兼顧了營養,以及口味。比起傳統的幹糧,秦軍的幹糧更體現出了秦藩強大的綜合實力和手工坊的專業化程度。這在秦軍中很受将士們的歡迎,也爲軍隊節省了戰鬥或行軍中做飯的麻煩和時間。
在秦軍中,所有的戰兵部隊都可以享受這種野戰食品,軍中很普及,士兵很享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