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倫深吸一口,煙頭閃着紅色的光芒一閃一閃,一口煙入口,他在口中吞吐幾下,然後張嘴噴出,那白色的煙霧在空氣形成一個圓環,輕輕飄蕩,那份潇灑的模樣,讓陳炳和宋文通都不由的心生一絲羨慕。這小兔崽子,确實會玩。宋文通也試着想吐幾個煙圈,卻沒一次成功,卻隻惹得陳倫在一旁得意的笑着,讓他不禁惱羞不已。
一支煙很快就吸完,直到燙手,宋文通才有些意猶未盡的扔下煙頭用腳踩滅。渾身一股舒暢萬分的感覺在心頭升起,原本疲憊不已的他感覺自己疲憊盡去,精神抖擻起來了。不得不承認,這茶煙比起煮茶和泡茶來,都更能提神。
陳炳也是這樣的感覺,兩人回味了小半天後,果斷的将陳倫的那剩下的半包野馬牌給沒收了,惹的陳倫急的跳腳,這包煙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隊頭那裏弄來的,爲此還給隊頭跑了不少的腿,他自己都舍不得抽,隻是裝在身上顯擺用的。誰知道,顯擺過頭了,最後被無情的給沒收了。他想要奪回,可面對宋文通和父親兩個的蠻不講理,最後無奈的被鎮壓了。
“這茶煙是誰發明的,确實厲害,估計發大财了吧?”宋文通已經點燃了第三根野馬茶煙,半閉着眼睛吞雲吐霧。
陳倫也好不容易要了一根抽着,蹲在那裏點頭道:“嗯,據說這茶煙是秦王殿下發明的,現在交給蕭夫人打理,專門修建了一個卷煙廠,屬于壟斷經營呢,除了他們,其它人都沒有配方。這煙廠的生意确實好,現在基本上供不應求啊,聽說首先要确保出口海外,然後才有小部份配額供應大唐各地。我們水師陸戰隊都在提議,希望以後軍隊中也把這茶煙納入軍需品配發呢。”
“隻是這茶煙得用茶葉,這茶葉原本就是專營,産量有限,這茶煙生意再好,也難弄出規模吧。”阿炳說道。
陳倫搖頭,他總是喜歡反駁自己的父親。“這煙可不止這一種,有最高級的茶煙,叫做雪茄,用的是最上等的茶,然後加入了幾十味名貴藥材制作而成,比手指還要粗大一支,制作工藝也相當複雜,但吸起來,卻是比普通的野馬這種茶煙爽的多了。不過這種雪茄産量更低,聽說現在秦藩内,也隻有三品以上官員才有供應。然後接下來的,就是我們現在吸的這種茶煙了,主要是茶葉,還有如金銀花等配料,其中又以茶葉的貴賤分出不同價位,如野馬牌,就隻是普通茶煙。而在茶煙之後,還有稍大衆些的,那就是香煙,這種香煙卻是沒有使用貴重的茶葉做材料,而是用艾葉、荷味等諸多種比較普通的草本做爲材料,這種就叫香煙,價格也相當要便宜的多了。”
宋文通自吸了第一口後,已經有些迷上這種味道和感覺了。不僅僅是其味道,而且還有這種吞雲吐霧的感覺,讓人沉醉其中。
“光明兄,阿倫想去琉球,我覺得這并不是什麽壞事,年青人嘛,有沖勁,有熱血,讓他去闖一闖,這可是一筆富貴的财富,切莫太過束縛他們了。我看好阿倫,将來肯定會大有出息,成就遠超你我的。”
陳炳看了一眼兒子,又吸了兩口煙,緩緩開口道:“我隻是擔心他沒什麽閱曆,如此急着出去,而且一去還是那麽遠的地方,怕就怕他隻是三分鍾熱度。等還沒到琉球,到時又改主意不願意去了,那時可就由不得他了。我覺得,這也許是對他而言是一個機會,但他一定得考慮清楚,得慎重确認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如果他真想得到這種生活,我這個當父親的,絕不會攔着他。”
他的胳膊肘放在椅子兩邊扶手上,一隻腳幹淨利落的擱在另一隻腳上,他的談吐還如過去一樣。陳炳自己雖然隻是一個小軍官,但也算是在藩鎮軍中沉浮了大半輩子,人生的經驗比起年青的兒子來說,無疑是豐富成熟的多。他一邊講話,一邊喝着冰鎮葡萄酒,又煙不離手,一會功夫,他已經喝了兩杯冰鎮葡萄酒,抽了三根煙。
後來宋文通開始向他打聽長安的情況,問他一些此次任務的表面問題。陳炳忽然把身體坐的筆直,做手勢時把彎曲的手指也伸直了,他的語氣變的很堅定,眼神十分銳利。
“黃巢要完蛋了!”他說,“黃巢已經如秋後的螞蚱,看着是蹦不了幾天了。黃巢完蛋之後,天子必然會返京。相信你也知道,天子如今對秦王和我們秦藩态度并不好,過去天子在成都,長安讓黃巢占着,因此不管他如何看待我們,都沒有關系。但現在不一樣了,黃巢一滅,天子返京,那時朝廷和天子的聲威必然會有一個上揚回複。天子還年青,誰也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會不會自信心爆棚,以爲他重新又掌握了天下。若是他有這樣的想法,那不但對他來說,對我們來說,也是危險的。雖然說我們并不懼怕任何人,可若真的讓小皇帝不顧一切後果的将我們樹立成敵手,那還是會很麻煩的。因此說,現在我們去長安,就是要盡量的收集天子和朝廷以及回京的那些大臣們的态度,收集一切情報。同時,我們還得負責去拉攏聯絡那些大臣和世家,半他們拉到我們這邊來。尤其是這次黃巢之亂,朝廷裏那些大臣們多少都受了不小的損失,若是我們這時能帶去豐富的禮物,再以秦王如今的威望,和我們秦藩的強盛,定然能夠拉到不少搖擺不定的人。”
“黃巢真他娘的是個沒用的人。”陳炳說着,放正了兩個胳膊肘,用一隻擦洗的很幹淨的手拖住下巴,另一隻随便的搭拉着,“雖然他這幾年搞的聲勢很大,連下了洛陽和長安,可他實際上卻是越混越倒退,最後完全就是昏了頭。若是他能聰明一些,以他當初占據洛陽和長安數十州的地盤,他完全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那樣一來,咱們秦藩也能有更多的發展時間。可現在,這個該死的鹽販子,才短短時間就要滅亡了。他死了不要緊,可他一死,朝廷眼下最大的對手就沒有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不好的消息啊。黃巢一死,肯定會有很多家夥,會把焦點聚集到我們這裏來的。就如今整個大唐天下,我們秦藩需要的是時間,因此我們需要一個目标替我們擋這些明刀暗箭,吸引目光。天子是必須面臨的巨大現實,正臣,天子不喜歡我們,甚至可以說是在怨恨我們。如今情報顯示,天子連田令孜也不信任了,他開始龐信楊複恭和楊複光兄弟,楊複光前段時間在洛陽,一連收了八個幹兒子,你知道這八個人是誰嗎?”
“我知道!”阿倫搶着說道,“李克用、李全忠、朱全忠、諸葛爽、秦宗權、王重榮、鹿宴弘、周岌!長安和洛陽之間這一帶的藩鎮節帥幾乎都成了楊複光的幹兒子了。連李克用這樣的家夥,都拜了楊複光做義死,看的出,楊複光不簡單。”
“沒錯,看看這些人,李克用一直跟我們做對,如今剛被我們奪走了老家根基,豈會和我們善罷幹休。還有那個李全忠,他可是被我們從河北趕出去的,豈能不懷恨在心,原名朱溫的朱全忠,那是我們這裏出去的逃兵叛徒,他更是不會和我們太平相處。其餘的幾個,也是和我們沒什麽好關系的。楊複光籠絡了這樣一批人起來,其意義可謂是昭然若揭,明擺着就是要對付我們的。天子通過楊複光兄弟,已經弄起了一支聯軍,若是再加以時間,他們還能湊起更多的人馬。這對我們來說是不利的,不過可以看到一點,楊氏兄弟受龐,田令孜就明顯的被冷落了。我們有情報顯示,田令孜現在和天子關系十分的僵,若是我們到了長安,其實也可以試着和這個死太監合作。”
“和田令孜合作?他當初可是刺殺過秦王的。”宋文通驚道。
“确實,不過我們隻是暫時合作,先一起聯手對付共同的敵人,以後,當然還是各走各的路。”
宋文通起身又去弄了一點冰塊和葡萄酒過來,阿倫就提出了幾個有關黃巢和諸鎮兵馬的問題。阿炳告訴兒子,所謂諸鎮聯軍,其實不過是一群松散的聯盟。在黃巢敗亡之際,他們自然是樂意于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可是若說他們就真的成了李唐天子的忠貞之臣,卻又并非事實。諸藩鎮到了如今,幾乎都已經成了割據藩鎮,大多數藩鎮節帥都非天子直接任命的,而是通過兵變等等手段上台的。他們對于天子表面尊敬,可實際上,這份尊敬也是有限度的。借着唐朝旗号,卻并不願意就爲唐朝天子賣命。諸鎮中,就算是李克用、朱全忠、李全忠這些人,他們聯合一起,也不過是爲了對抗我們而借唐廷的旗号,并非他們真的忠心于李儇。我們實際上雖然要警惕這些家夥聯合,但也沒必要因此就過于擔心。如果天子和我們宣戰,真正願意完全站到天子一邊,發兵對付我們的藩鎮絕對不會有很多。但是,若是我們形勢失利,那落井下石的人也絕不會少。因此,我們最需要的還是保持自身的強大。“
“那傳聞中秦王準備全面停止在關内用兵,準備用三五年時間吸收這幾年的擴張,穩固根本之事,是真的了?”
坐的筆直的阿炳又喝了一杯葡萄酒後,腰也彎了,話也多了,他滔滔不絕的談起了他所知道的一些種種“内幕”消息,說起他對于如今天下形勢的判斷,若不是他軍禮服胸前的那個胸章表明他翊麾副尉隻是一個從七品下的低級武官,别人還會以爲他是參謀院使,正在指點江山,飛揚激昂。
他笑着對宋文通道,去長安并不會有多麽的兇險,實際上,那會是一份很輕松的工作。因爲他們将以一個秦藩進奏院駐京官員的身份呆在長安,哪怕天子對秦王和秦藩不滿,可他們在長安卻會是很安全的。在長安城,也許他們隻需要每天去參加一些聚會,拜訪一些目标,喝喝酒,泡泡茶,聊聊天,甚至是打打球,順便的收集收集情報。
“我跟你說,正臣,你會喜歡這個工作的。軍情局的特派特工,會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掩護。”他看着宋文通,又看了看兒子,臉上露出笑容,“而且我跟你保證,長則一年,短則三月,我們就會回來,那個時候,你的官階就又要往上升一兩階了。”
宋文通苦笑着道:“其實我更想呆在軍中,戰馬長槍,沖鋒陷陣,那多麽的爽快激昂,想想就熱血沸騰。光明兄,告訴我,像你這樣一個人,爲什麽卻一直做着間諜工作?”
“怪我把這工作做的太出色了。”阿炳抱怨似的說,“你知道剛開始加入秦軍的時候,我就因爲會點算命這樣的小本事,結果被安排去做了間諜,用算命做掩護。第一次工作做的很出色,然後後來就一直做着這個了。”
“他娘的你确實是幹這塊的料,上次在雁門,老子就完全被你騙到了,真以爲你是個算命老瞎子呢。尤其是你那副面容,眼睛眯着,真跟個瞎子似的。”
“凱旋之後,連升了三級,剛沒高興兩天,結果又給我升了兩級,跟着還有一道讓我去長安的命令。”阿炳說,語氣中也分不清是自豪還是失落。
“你也可以不去!”
“可局長說,若是我們能完成任務,回來後說不定還能升上兩三級,他娘的,沒辦法,幹了。”
宋文通眼中也閃過一道炙熱,是啊,哪裏還有這樣的晉升機會呢,雖然看起來任務危險了點,但也确實值得一咬牙一跺腳的接下任務了。
“幹了!”(未完待續。)